城头正厮杀的晋军听在耳中,狠劲骤然猛增,竟愈斗愈勇,仿佛有了靠山。
羊佐城、王澄等将领从城楼向墙梯回望,只见一位身披黑色战甲,雄壮万分的男子,二人认识此人正是叶不凡麾下悍将北宫纯,不禁脱口道:“真是骠骑将军回来了。”二人齐出楼扶口处,迎接北宫纯到来。
北宫纯上前便道:“诸位将军辛苦了,各自回防备战,准备回击,骠骑将军现在入宫面圣,既刻会来城督战。”
“遵命!”众将士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
羊佐城道:“幸亏骠骑将军及时赶回,鲜卑慕容廆亲自坐镇,以长子慕容翰为先锋,投入重兵攻城,并推木入护城河中,堵塞了河水,鲜卑虚实攻城半月,最近三天似发疯了一般搭云梯往上冲,一波波强攻不歇断,将士们有些抵挡不了啦。”
北宫纯点了点头道:“不打紧,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起码城池仍在,大晋就有机会,骠骑将军率领黑衫军精锐歼灭鲜卑军民百万,现在鲜卑慕容氏已是日落西山,只要这一场决战能取得捷胜,便是鲜卑人亡族灭种的时机了。”
众人面对千军万马鲜卑大军,心里谁也没底,见北宫纯说得轻松都好像也看到曙光一般,不是他们真的觉悟到了,而是对叶不凡有着的信心近乎崇拜的地步,根本不相信有叶不凡的时候会战败。况且上一次王浚的鲜卑段部加上匈奴刘聪、羯族石勒,十数万大军攻城,叶不凡到达洛阳仅仅三天,十数万联军灰不凡烟灭。
城外号角连响,鲜卑又开始发动一轮强攻,只见敌军方阵移动,弯刀异常闪亮,寒锋逼人,人众兵甲锵锵,一窝蜂地冲向城门,也是慕容廆的最后王牌,鲜卑慕容本部精锐。
北宫纯伫立城楼,望着蜂拥冲上来的鲜卑大军,满脸杀气腾腾,在漫天箭羽的掩护下,跨过护城河,撞城门、爬云梯、登楼车,向城墙猛袭。北宫纯被沙场的激烈震撼,也瞧得自身热血沸腾,战争意味着什么,只为政治的目的,牺牲太多人的生命,最后得到的利益,又有多少人能分享得到呢?北宫纯不管什么利益不利益的,他只不过是一员武将,最喜欢的就是撕杀战场。北宫纯耳边仿佛响起叶不凡的话语:“一将功成万骨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每个人的生命注定了只有一次,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与其默默老死,不如洒血疆场,轰轰烈烈活一番!”突然北宫纯目光一凌,大喝道:“传令,击鼓迎战,让鲜卑这帮杂碎看看我们黑衫军的强悍吧。”
此时司马炽身着燕居之服,跪坐在矮几上,旁边是脸色苍白的羊皇后和公主司马姝。此时洛阳再次被围半月有余,现在几乎能用上的兵力司马炽都用上了,连皇宫的太监,死牢中的犯人,各大臣的家将仆从,只有是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全部被司马炽武装上阵,但是告急战报时时传来,不是这里求援,就是哪里求援,可怜司马炽手里却无可用之兵,司马炽暗然神伤,喃喃的说道:“难道天要亡我司马一族!”
“皇上,且请宽心。”羊皇后忍着心惊。宽解道:“骠骑将军不是发来奏折,最迟明日便率军驰援洛阳吗?只要骠骑将军到来,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听了这话,司马炽一颗提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环望四顾,原本熙熙攘攘的皇宫,此时冷冷清清,除了几名老弱的宫女太监以外,别无他人,洛阳恶战半月,城中军民伤亡超过五万人,晋军三万部队加四千禁军、三千宫卫伤亡过半,朝中大臣早已有投降之心,可是只要有异动,就会陈尸当场,全家也会被灭门,就是因为如此,朝中大臣才没有人敢坦言投降,司马炽目光一凝,这倒底是何人所为?又有何图?司马炽迷茫了。
死亡的恐惧充斥在洛阳城中每一个人的心里。太尉府王衍面沉似水。
正在这时,一身血污的王玄回到太尉府,王玄神情明秀,风姿详雅。颇有父风,少慕简旷,有俊才,与卫玠齐名。此时正值洛阳恶战,王玄被征添为折冲校尉,协防洛阳战事。王玄刚刚进就被告知太尉在书房内等他。
王玄进入书房,看着一脸苦笑不已的王衍,洛阳如今的形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王玄恭恭敬敬的参见王衍以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以父亲之见,洛阳能守住吗?”
王衍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王玄目光盯着王衍,等待他的回答。
王衍开眼,苦笑一声,“守不住!”王衍叹了一口气,说道:“鲜卑大军和刘聪、王浚联军不一样,去岁骠骑将军可以利用王刘二人的间隙,分化瓦解二人,况且匈奴内乱,给骠骑将军可趁之机,现在鲜卑大军可以说是铁板一块,更重要的是我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处仲(既王敦的字)大军在荆州被叛军所累,欲北上却不能,并州刺史刘琨大军南下之路被羯贼石勒所阻,况且二人兵不过十万,将不过数人,就算没有任何阻力,不远千里来到洛阳,也成疲惫之师,慕容廆以逸待劳,也是胜少负多之局;现在以目前慕容廆不计伤亡的攻城,我想洛阳最多可以支撑三天。”
虽然王玄早已在腹中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不要相信:“一点胜算都没有?”王衍出一口气:“以洛阳目前的的状况。三天是最好的打算。”王衍闭上了眼睛,这心里面,好像翻江倒海一样。其实他心里明白,能不能撑过今夜还是一回事。
王衍继续说道:“如今为父业已年迈,原本死不足惜,只是可怜我琅琊王家,家国天下,先是家,再是国,如今国已难存,家何以堪?”
许久之后,王衍道:“玄儿还记得叔公吗?”
“记得,”王衍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黑黝黝地虎头令牌,递给了王玄,那令牌是用青铜打造而成,看上去年代已经极为久远,以至于色泽黑黝黝的发亮。一面写着琅琊,另一面镂刻着一个虎头,老头地额头处是王的图形。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王衍淡淡的说道:“处仲早年任给事黄门侍郎,我上荐为青州刺史,现任为扬州刺史,为此前些日子,处仲在信里面说:有朝一日若是王家有了危险,可以持此令牌,前往南阳郡找一严姓人家,纵然可保王家无忧。”
王玄聪明异常,很显然,这是叔公为王家找一个落脚地。万一老王家失败了,也可以有一个藏身处。现在王衍位列三公,权倾朝野。可是一旦司马炽政权灭亡,王家肯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衍轻声道:“玄儿,你曾经说什么大晋江山如何如何……呵呵,为父只知道晋室司马家的江山和我们王家没有半点关系。王家有今日局面,琅邪王氏自汉谏议大夫王吉以下经数十代人辛苦努力的结果,不管这江山到底是谁坐,我们王家的利益是始终放在首位的。玄儿,我只想问你,你于王家,如何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