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邀月先是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徐爻身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让他来说吧,让我说这件事不太合适。”
低头看了看邀月脸上的笑容,徐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之后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一个让陈萍萍心惊的答案:“开始查人名单,是从院长那次离京返乡的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恰好林叔被杀,引出了神庙的一系列事情。把京城的人名单彻底确认下来是在前段时间。”
在心底算了算时间,陈萍萍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这份名单发出了一声叹息。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陈萍萍突然感觉到有一种极强的无力感在向自己袭来,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我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邀月和徐爻不禁同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晌,邀月低头用手指摩挲着被自己捧在手里暖手用的汤婆子,开口说道:“因为我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院长您知道这件事情。”
“为什么。”一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陈萍萍忍不住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他有些不敢想象他的小姑娘在背后做这一切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会像当初一样,想着帮自己解决完这所有的事情,然后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若不是苏小姐及时点醒了自己,他恐怕一辈子都会做着自己认为对裴长卿好的事情,然后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邀月抬手轻轻地擦了擦自己溢出眼角的泪水,叹息般地说道:“最开始的时候,苏楼主确实是想过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毕竟和叶轻眉的事情有关,你也算是知情人,但是少楼主拒绝了。”
顿了顿,邀月捏着自己的嗓子接着说道:“少楼主说,她现如今身在其中,但是她并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即使你是监察院的院长。”突然哼笑了一声,邀月接着往陈萍萍的心口上捅刀子:“她们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因为苏楼主一直都在说如果想要躲开监察院的视线去办一些事情会很难,但是少楼主不管怎么说都不同意这件事情。”
说到这儿,邀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声音中带着几分淡然:“她说,即使出事了,她来顶着。”细细地叹了口气,邀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自己手中的汤婆子,声音轻柔地说道:“从计划的一开始,实际上根本没有院长您的存在,是陛下想让您入这个局,他不希望少楼主受到伤害。”
“那么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长卿。”听到庆帝的名字微微眯了眯眼睛,陈萍萍突然问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长卿本身和神庙并没有任何的关联。”
“只是院长不知道罢了。”想起曾经裴长卿和神庙的那个已经作废的约定,邀月脸上挂上一抹公式化的笑容,声音极为平淡“就像为什么我们会知道有关于大东山的消息,而您并不知道一样,抱月楼有自己的传讯方式,神庙也一样。”
看着陈萍萍探究的目光,邀月笑了笑,声音中带了几分淡淡的骄纵:“但是至于说是什么,院长还是需要自己去寻找一下答案的。毕竟这件事情我没有经过少楼主的同意,是不能往外传的。”
神色突然一怔,徐爻伸手捏了捏邀月的肩膀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一样,陈萍萍随即看到了怔愣的邀月,抿了抿唇:“出事了?”“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回头和徐爻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邀月最终把目光转向陈萍萍,缓缓开口“关于大东山的事情,院长知道多少?”
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扶手的边缘,陈萍萍垂着视线注视着自己腿上的毛毯,过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凉意:“你想说什么?”
“重点并非在于我想说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婆子之后抬头注视着陈萍萍的双眼,邀月目光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重点在于,院长您想知道些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邀月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必院长也知道李云睿在大东山了。”
眼睛一点一点地眯了起来,陈萍萍停下了正摩挲着扶手的手,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而且她还带了一队奇兵。”“奇兵?”嗤笑一声,邀月脸上顿时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嘲讽道“她算哪门子奇兵,那都是尸人。”
说着自己翘起了二郎腿,邀月干脆把汤婆子搁到自己的腹部,自己撑着脸说道:“她带了至少有五百的尸人,但是少楼主只是一个人,最多加上一个范闲。安安并不是真正的尸人,她应该算得上是尸人的一个变种。”
说到这儿邀月顿时一脸尴尬地摸摸鼻子,吐了吐舌头:“完了,说多了。回头少楼主又得请我去喝茶了。”“多说就多说吧。”拍拍邀月的肩膀,徐爻沉声说道“知道了总比蒙在鼓里要好。”
“那回头喝茶你去喝。”回头眯着眼瞪着徐爻,邀月哼哼唧唧地说道“我可不想再被请过去喝茶了,太难受了。”
“我来说吧。”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徐爻微微抬眼看向陈萍萍,缓缓开口“塔纳是尸人的一个失败品,因为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基本活动与常人无异,只是百毒不侵,战斗力强。”
接过了徐爻的话,邀月看着陈萍萍故作平静的面容,接着说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是因为苏楼主来信,说二殿下中了尸毒。并且还有其他的毒素作祟,有生命危险。”
眉头紧紧地皱起,陈萍萍回想着那日自己进宫之后太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恍然间觉察到了什么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有解吗?”“至少苏楼主传回来的消息说,少楼主解毒需要四天的时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邀月只能把苏拂衣对自己说的话又转述给陈萍萍。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陈萍萍用手指“哒哒哒”地敲着轮椅扶手,又把刚刚邀月的话重复了一遍:“四天的时间……”
忍不住转头和徐爻对视了一眼,邀月看到了对方眼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担忧。抿着唇摇摇头,邀月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又把目光转向了正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陈萍萍,放在自己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原本敲击着的手微微一顿,陈萍萍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对面的两个人,眉眼间有几分冷峻:“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传播什么消息?”看着陈萍萍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徐爻一瞬间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些什么,沉声问道“你想推他一把。”
心知肚明徐爻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陈萍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随后用茶杯遮掩住嘴角的那抹冷酷的笑意,轻声说道:“毕竟,想要办成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一个由头的不是吗?”
停顿了一下,陈萍萍微微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末,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等范闲回来了,这监察院也该交给他了。”
手指轻轻的在邀月背后敲了几下,徐爻伸手扶起对方之后冲陈萍萍点了点头:“院长请放心,这件事会在两天之后办到。”顿了顿,徐爻松开扶着邀月胳膊的手,躬身行礼:“院长,话已带到,我们就先告辞了。”
“保重。”看着邀月身上那件厚厚的斗篷,陈萍萍皱了皱眉叮嘱道“好好养伤。”“最需要注意安全的人并不是我。”站在门口,邀月微微回头看向陈萍萍,轻声开口“而是安安。”
说到这儿自己低声咳嗽了出来,邀月拍了拍胸口接着说道:“管京城事物的朱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抱月楼三天内已经解决了十五批想要杀安安的人了。他们这当中包括有神庙的人,也有宫里的人。”
放下茶杯摇着轮椅上前,陈萍萍仰头看着邀月的脸,沉声问道:“这件事是从哪儿知道的。”“院长只需要保护好安安就好了。”摇摇头并不打算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邀月笑了笑“别让她离开您或者是费主办的视线。”
坐在门口注视着徐爻和邀月远去的背影,陈萍萍捏紧了腿上的毛毯,感觉到了一股从心底泛起的凉意。
转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摆在案几最显眼的位置的那个大玻璃瓶子,陈萍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摇着轮椅出了屋子,往三处的院子驶去。
刚到三处的院门口附近,陈萍萍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清脆的笑声。把轮椅停在原地,陈萍萍干脆用手撑着自己的头,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对话声:“安安啊,你告诉冷师叔,你除了你娘亲和陈院长之外,最喜欢谁呀?”
“阿甘!”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满满的笑意“我最喜欢阿甘啦!阿甘是不是也喜欢我?”“咔啦——”从自己坐着的地方勉强看到了阿甘挥舞着的手臂,陈萍萍有些无奈地继续听里面的声响“安安——喜欢——”
似乎并不死心,冷师兄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道:“那阿甘之后呢?安安喜欢谁?”
“费叔!”
“……那,那下一个呢?”
“宣九叔叔!”
“……再往下一个!”
“朱叔叔。”
听到裴安说出朱格之后,冷师兄也没有了继续往下问的心情,十分抓狂地问道:“为什么连朱大人都排在我前面?!”“因为朱叔叔的胡子很好玩儿啊。”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冷师兄会摆出这副表情,裴安有些无辜地说道“难道冷师叔不觉得吗?”
顿时忍不住低头喷笑,陈萍萍把手捂在嘴边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费介的大嗓门突然在背后响起,带着几分疑惑“找安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