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来的三人非但没有不痛快,反而更高兴了,用且徐行的话来说便是再没人管着他们。
严知节找了家客栈,客栈的女掌柜与严知节谈得心花怒放,给他们三人的安排皆是最好的。
入住客栈的第二日清晨,严知节便告诉乐于事已办妥,他们可以去见叶莘了。
听闻这消息的三人立马出发。尽管严知节安排了马车,乐于还是感觉他们在马车上坐了许久。
三人到时太阳已高升,下马车前,严知节拿了一截黑布给且徐行。且徐行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他笑道:“徐兄,地方特殊,不可窥视。不过你放心,这可是上好的蚕丝制成,绝不伤眼睛。”
点到为止,且徐行瞬间就懂了,他将黑布条罩在眼上,随后道:“那晚上就定在垂涎楼怎样?你请客。”
严知节的声音传来:“当然没问题。”
途中,乐于与且徐行都是被人扶着走的,似乎还走了好一段距离,且徐行这才明白了瞎子的难处。
等到停下,扶住他的人松开他的手臂,且徐行立马扯下眼前的黑布,看到的光景与感受到的寒气却让他为之一怔。
他们此时在一个山洞里,这洞中结满了冰,四处都是冰柱、冰刺,晶亮透明,散着淡蓝色的光芒,唯有脚下的路平整锃亮,明显是被人打磨过。
洞中寒气刺骨,且徐行被冻得牙关打架,腿脚发抖。这时严知节十分贴心地递过来了一件狐裘:“哈哈哈,是不是很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被冻死在这里。”
“若是之前,这点寒气算什么,不过现在,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咯。”且徐行裹紧狐裘,摇头道。
严知节拍在且徐行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没关系,你还年轻,再说了,就算老了,那也是老当益壮嘛。”说完静默片刻,两人相视一笑。
严知节也给乐于拿了一件白狐裘,他遣散了洞中跟随的侍卫,扶着乐于带着且徐行往洞中深处走去。
不消片刻,洞已走到底,除了冰再无其他,且徐行正欲问,只见严知节走到洞壁前,直接抡捶砸向一块尖冰,看得且徐行心下一颤,急忙制止“诶,你别……”可他晚了一步,严知节已经捶了下去。
一锤落下,严知节的手竟是穿透了那尖冰,直接砸在了最下面。严知节冲他道:“没事,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做傻事呢。”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冰块碎裂的声音。且徐行看过去,只见洞壁中央的冰块渐渐裂开,他赶紧拉着乐于往后退了一截。冰墙渐渐向两边分开,后面的空间隐约可见。
原来这是一道冰门,冰门后别有洞天。
等到冰门大开,严知节这才扶着乐于往里走去。
里面是一间冰室,四处都被打磨得十分平坦,冰室很大,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室中高阶上那具棺材。虽是木棺,漆黑的棺身反着暗光,一看就是上等的木材所制,上面的金龙玉凤雕刻精细,棺周还镶嵌了一圈宝石,奢华至极。
站着看了一会儿,严知节眼尾似乎被冻红了,他没笑了,在乐于手中写下:“乐于,我们到了。”
从进入寒洞起,乐于就感受到了寒气,也意识到他们到了。但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日思夜想的宝物突然落入手中,让他觉得犹在梦中,而严知节写下的这几个字唤醒了他。
乐于面色平静,他向严知节点点头,随后径自缓缓往前走去。明明刚才穿上狐裘后就不冷了,可他现在每走一步就觉得寒气更深入了他的骨血一分。
前方有一排冰梯,乐于直接被绊倒了,他没什么反应,摸着冰梯就这么往上爬。且徐行与严知节见了,赶紧追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三人垂首站在木棺前,皆是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了笑,心中各有所思。
八年了,之前乐于一直都以为自己放下了,可现在站在这里,叶莘就长眠于他面前,过往的种种又如蛛网一般,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上前去吧,叶莘就在里面。”严知节抓着乐于的手写下。
乐于颔首,步履缓慢,没走几步他便摸到了木棺。他低头轻抚着木棺,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从前志趣相投两少年,现在却被这一块木板所隔,外面的负伤累累,里面的长眠不醒。
严知节上前将手搭在乐于的肩膀上,也没写下什么。忽而听到一声“哎呦”,严知节瞥眼一看,原来是且徐行滑倒撞在了木棺上。
这时的严知节笑不出来,只好对他道:“徐兄!冰滑,小心些。”
且徐行“嘶”了一声,抓着木棺站起来道:“不是,我怀疑这木棺有问题,方才我一撞,感觉这木棺好像移了一下,你们感觉到了吗?”
“没有啊。”严知节说完又仔细看了一下,“真的没有啊。这可是南冥古木所制,可沉了。”
“怎么可能,它方才明明就动了!”且徐行瞪大了眼睛,他沉思片刻后道,“这样吧,既然我们都有可能弄错,不如问问乐于,看他有没有察觉,怎样?”
严知节同意了,转眼就写给了乐于。
得知后的乐于立马摇头。见乐于也是这般茫然的神情,且徐行肉眼可见的萎了。不过乐于突然拉过严知节的手写到:“知节,叶家为何要将叶莘安置在此?”
见两人写字,且徐行无精打采地也凑了过来。严知节回写到:“因为叶母爱子心切。她只有叶莘一个孩子,叶莘出事后,她整日以泪洗面。叶老爷为了安抚爱妻就把叶莘安置在了这里,方便叶母时不时就来这里陪陪他。只可惜……唉。”
且徐行靠在木棺上,道:“既然放在这样的地方,想必尸身也保存得挺完好的,乐于赶了三个多月的路,这么可怜,不如……”
说到这里且徐行就闭嘴了,严知节猛然看向他,搭在木棺上的手猛然攥紧后又缓缓松开。
不知为何,被严知节这么一看,且徐行的脖颈与脸渐渐泛红,他的声音比平时要小了许多,也不再咋咋呼呼:“乐于能到这里来挺不容易的,所以我就提了这么一嘴,你带我们来的,还是你定夺吧。”
“徐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有话便说,朋友不嫌多,乐于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严知节看了乐于一眼,笑道,“能开门说话,为什么要关起来?”
正巧,乐于也在严知节手中写到:“知节,我能否开棺?既然安置在此,叶莘他……应该还算完好,我在想能不能从他的伤口还有死因查出点什么。”他写得很慢,心中一半是侥幸一半是希翼。
“不能。”严知节简单地回到。
乐于屈起了扣在棺沿的手指,而后抬起来写到:“抱歉,冒犯了。”
就在他即将把手缩回去的时候,严知节突然拉住他,写到:“原则上来说是不行的,不过现在在这里的是我,你还怕什么?就当初你和叶莘的关系,别说是开他的棺了,就算你把他弄出来了他都不会介意。”
乐于忽而笑了,点了点头。
一旁靠在棺材上的且徐行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什么关系?这么好?”
严知节笑道:“什么关系?自然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关系。我们三个啊,都是一顶一的真男人,好兄弟,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皇帝遇之称一绝,天帝见了道不如……”
“等等,等等,”且徐行打断道,“少女怀春倒也说得过去,少男,你真的……确定?”
“自然是真的。”严知节反驳的声音渐渐小了,气势也突然弱了几分,“不说这个了,先干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