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雄点点头,算是明白我的心思,四处张望道:“对了,我那瓶酒哪去了?”
我胆怯道:“这不好吧?咱们可是快速反应部队。”
“大半夜的,你觉得会有什么任务?再说了,就咱们俩这酒量,一瓶白酒喝不醉。”
我叹声说道:“我们老虎团管得严,一旦喝酒被抓住了,非掉两层皮不可。”
“这里山高皇帝远,咱俩说的算。”
吴雄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那瓶酒。在我百般抗拒下,才同意俩人平摊半瓶。
抓了一碟花生米,喝着四十多度的白酒,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吴雄沉声说道:“我同意你在段弘毅这件事上看的开,也够坦荡。但哥们,我觉得你这人啊,太重情义了。”
“此话怎讲?”
“这不算是什么缺点,我年长你几岁,在我看来,你还是不够成熟,当年那个刚子的事,你还没忘吧?”
我没有说话,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那段回忆,那段我不敢去面对的回忆。
“当年情报有误,我带着你们钻树林,却被敌人缠住了,生死一瞬间,我们不得已分散突围。可刚子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清楚,他根本就没有跑,而是抱着机枪和敌人缠斗拖延时间。”
“熊人班长,这事别提。”
我用力的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别陷入那段过往。
“是那件事情,让我惊叹于兵王李乘风对战场的超然掌控力,和你们这群特种兵的义无反顾。东北虎,你们都是好样的。”
“二两酒没下去呢,你就喝多了。”
我苦笑一声,不太想和吴雄聊这个话题。
整个东北虎,甚至整个军区,都把李乘风作为学习的榜样,以超越李乘风作为军旅生涯的终极目标。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兵王的背后有多少的辛酸和困苦?
陶宇经常和我提起李乘风带着老C组打仗的故事,虽然有些机密背景不可说,但我都很清楚,李乘风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战争。
战争是什么?是摧毁美好最直接的途经,也是达到目的最快捷的途经。这里面所包含的人性,足以震慑灵魂。
李乘风的冷血,不是他的本性,在加入东北虎的之前,是一个非常阳光的大男孩,战争和岁月在他的灵魂上肆意凌虐,以至于现在的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吴雄摇摇头,说道:“那就说的具体点,那个女孩,林真伊是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几秒后我笑道:“熊人班长,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倒是你在装喝多了。”
我没有说话,略微有些心虚,某些想法我瞒过了所有人,却逃不过吴雄的眼睛。
“深陷泥潭不可怕,最可怕的在泥潭中无法自拔。所以,当你遇到泥潭的时候,别贪玩,要尽快出来。”
我反问道:“熊人班长,你不是一直在泥潭里玩吗?甭管是擦边球还是明目张胆,身上早就一身泥了吧?你也没想洗干净是不是?”
“可我就在泥潭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不一样,你只是路过泥潭而已,早晚要回到你的康庄大道,你不能带着一身泥回去。”
我陷入沉思,试图把泥甩到自己的身上来,并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吴雄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道:“反正我已经是一身泥了,不在乎再多一点。你只要一句话,兄弟帮你摆平。”
我摇摇头,低声说道:“你会从泥潭里出不来的,别忘了,我陷入泥潭,段弘毅会救我。而你,未必。”
“为了你,值得。回家陪老婆孩子,未尝不可。”
“不,吴雄。每个人都会离开部队,作为军人,谁都不想带着遗憾走。”
吴雄叹了一口气,抬起酒碗说道:“干了吧,快三点了。劝你一句话,做决定不难,难的是不要后悔,男子汉心怀坦荡,机会我给你,帮你一次。”
我低下头,叹声说道:“吴雄啊,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呵呵,这难题可不是我给你的,你自找的,干了,睡觉去。”
二两多白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直逼心肺,这有些晕眩的感觉,似乎让我离自己的内心更加贴近,我努力聆听,细细感受。
我把炉子下面的地瓜都翻出来,放在外面的窗台上。思索后,我又拿起一个地瓜踹在口袋里,倍感温暖。
夜晚的格东哨所静悄悄的,瞭望台上的哨兵转动着高倍移动光学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门口的明哨和后山上的暗哨各司其责。
我走到看押室的门口,蛇头被拷在一旁的木桩上,浑身颤抖着打呼噜。
我示意哨兵打开门锁,走近了看押室。
或许是动作很轻,四个大老爷们丝毫没有被吵醒。可林真伊和她的母亲没有睡着,相拥着轻声细语。
看到我进来后,她母亲略微有些紧张,但林真伊却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目光中有些疑惑。
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月光太暗,让我看不清楚。
我蹲下身的时候,林真伊低声对我说道:“我们想上厕所,可以吗?”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可以。”
我们异口同声的问,又异口同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