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不是问句,而是很肯定的。
素问觉得心惊胆颤,自己的心思被她分析得滴水不漏,这样的人,难道不让人畏惧吗?
陆文漪随手拿过一个橙在手里剥起来,边剥边问:“陆铮呢,你伤了他不照顾你吗?”
素问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嘉铭的事,于是含糊回答:“他刚有点事儿,出去了一下。”
“自己病着的时候,最想让他陪着的人却不在身边,这种滋味不好受吧?”陆文漪目光深远,慢慢的对她说,“从你的表情,我猜测你已经开始埋怨生活对你的不公平了。你会想,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过正常的生活,而你却不能。你只是爱他,为了嫁给他却要付出那么多的坚持和无奈,你为他放弃了一切,然而婚姻生活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和美好。一个军人,却不能带给你十足的安全感,在你孤独彷徨受伤哭泣的时候,你的他也许正在部队的行军床上睡觉。可你无处诉苦,因为你嫁的是一个军人。”
聂素问诧异的听着陆文漪的话,她的口气,多么像一个过来人。
陆文漪已经猜到她的惊讶,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她的过往。
“是的,你猜的没错,我也喜欢过一个兵。那时候他就是一个下士,十几个人的一个班的班副,芝麻绿豆点,也算个官。我因为爱他,对他去当兵只支持,毫无怨言。他每天一封一封信的写给我,可是能寄出的寥寥无几,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把每天要对我说的话写在信里。”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非他不嫁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念一所学校,我对他非常了解,只要他坚持的事就一定会走到底,决不放弃。所以那时我已经做好了抛弃一切,嫁进军队的准备,我甚至瞒着父亲,一个人偷偷坐火车从北京到陕西的军分区找他。山区的路很难走,我走了整整一天,鞋都磨破了,两只脚都是血泡,才终于走到他们的部队驻地。可是很不巧,他们正好在进行一次军区演习,他身负侦察任务,在敌后方潜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们的后勤把我安排在营里等他,我等了他两天,可是他一直都没出现。后来我父亲知道我离家出走是去找了他,联系到当地军区的司令员,派人把我强行送了回来。”
陆文漪说到这里顿了顿,隔着一段距离,素问仿佛看到了她眼里闪烁的晶莹。
又或者只是幻觉,陆文漪这样的女强人怎么会哭呢?
不过换作是她自己,不远千里跑到西藏,磨破了一双脚,却没能见到陆铮的话,她恐怕也会伤心失望极了。
“我回到北京后,拖父亲的老战友帮忙查他的消息,才知道他在演习中立了二等功,由下士被破格提拔为中尉。这对他,对连队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后来他从连长那里得知我曾去找他,给我打了几通电话,他以为我生气了,还专门请假来北京找我道歉……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陆文漪带着点自嘲的说道。
结果……当然是没见成。这个故事的结局聂素问也大概能预见了,一对有情人就这么一半因为外因阻拦,一半因为自身的不确定,而搁浅了。
聂素问试探的问:“那个人……是连参谋长吧?”
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样去猜测长辈的心事,似乎有些不敬。
陆文漪却笑了笑,缓缓点头。
“我本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维持婚姻的不仅仅是爱情,它需要经的起风吹雨打的考验,军婚,尤其如此。”她目光深邃的朝聂素问伸出了三个指头,“我一直很佩服军嫂,她们有三个特质,足以让她们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性。正直而慈爱,雍容与平和,勤奋而本分。”
聂素问子心里默背着三条箴言。这就是陆文漪希望自己做到的吗?她深感现在的自己和目标还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