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是墨水般倾倒在空气里,迅速扩散到整片天幕。
瞿洋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窗外的最后一丝光线早已消失殆尽,黑暗笼罩下来,只能隐约看清屋内的陈设。
“妈?”瞿洋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踩着拖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客厅的白光突然涌过来,好像要晃瞎眼睛。瞿洋举起双手挡在额前,又喊了一声妈,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懒洋洋的。
“哎,怎么了?”张黎从卫生间里探出半颗头来。
“你干嘛呢?”
“看你穿回来的鞋有点脏了,我给你刷一刷。”
“哎哟,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自己的鞋自己刷。以后真的不用你帮我刷。”瞿洋扒在卫生间的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子里自己花了大价钱买到的白球鞋。“这双鞋是要用清洗剂干洗的,否则容易变色。”
“你也没说过,我不知道呀。”
“那你可以先问问我啊!”瞿洋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
“我看你睡觉呢,我不好叫醒你啊!”张霞的语气开始急躁起来。
“我想着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了,让你好好休息休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怪我多管闲事!”张黎把洗了一半的球鞋连泡沫带水扔在了地上,甩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瞿洋挽起袖子,从地上捡起湿淋淋的球鞋,又放回水池继续刷洗着。
“开学赶紧走!别在家里跟我耍性子!”张霞尖锐的声音远远地抛过来,在耳边震动。
“这是进入更年期了吧?当初我要去外地念书,哭着喊着说太远了舍不得我,早知道她翻脸不认人,我就应该去南方!躲得远远的!”瞿洋念叨着,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将洗好的球鞋包了一层卫生纸立在墙边,瞿洋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去。她停在门口,回头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张霞正频繁地切换着电视节目,像是把对自己生的气都撒在了遥控器身上一样。
“我走了,出去透透气。”瞿洋冷淡地说出来,右手已将门打开了。
“你爱去哪去哪!你的事用不着我管!以后都不用和我说!”张霞撇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播放的画面。
瞿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地关上了房门。
沿路的繁华和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电影布景般朝身后退去。
瞿洋在附近的影院买了一张电影票。因为是前段时间就上映的片子,又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播到午夜十二点半,所以看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瞿洋选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
等待了五分钟后,头顶的灯光熄灭了。
瞿洋的位置距离荧幕较远,又在最边缘,屏幕里投来的光线十分微弱。她摸黑将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
黑暗中,突然感觉有人在朝自己走过来,慢慢地,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喂,这里有人!”瞿洋用一种尽量能让对方听清,又不打扰别人观影的声音说道。
“啊!对不起!我以为没人会坐在这里。”男生虽然用同样微小的声调说道,却还是能听清他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
“没关系。同道中人,坐这里吧!”瞿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大方地让男生坐下来。
“不用了,我去那边吧。”男生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外套的袖子被人扯住了。
“别浪费时间了,电影都开始了!”瞿洋把手收回来,看着荧幕上亮起的字幕。
男生不好再推脱,静静地在瞿洋旁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部关于爱和成长的亲情电影,瞿洋看到前半部分就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了。
“你有纸吗?”瞿洋轻轻地碰了一下邻座男生的胳膊。
男生翻了翻外套的兜,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瞿洋。
“谢谢。”瞿洋打开包装,抽出一张纸巾沾了沾挂在下颚的泪珠,然后用它擤鼻涕。
电影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擤鼻涕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经过大喇叭传播后的声音。
“啊,该死......”瞿洋停住动作,捂着鼻子,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男生看着她,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悄悄扬了起来。
电影结束,灯光重新亮起,观众开始散场。
邻座的男生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场的打算,而是静静地坐着等待其他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