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福灵与大将军为文忠郡王设宴饯行,福康郡主托病没来。
次日一早,福灵带人送至城外长亭,与文忠郡王话别,福康没有下马车。
见面不如不见,福灵暗自松一口气。
她送了文忠郡王一车的礼品,文忠郡王十分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昨夜里大将军说他可堪重用,也就是说,日后妹婿登基为帝,他尚能有一番作为。
不过众多随从在旁,郡王妃新丧,他只能强忍欢喜,假做悲痛,与福灵作别。
望着他的队伍远走,福灵心头一酸,不觉掉下泪来。
晴香道:“以前在京中的时候,郡主与文忠郡王可没有这般亲密。”
“好歹是娘家人。”福灵抹着眼泪,“若有朝一日,哥哥能来边城,我……”
哽咽着说不下去,眼泪流得更急,会有那样一日吗?
“郡主早晚会回到京城的,又何必郡王前来?”书香话里有话。
福灵不高兴了,拉着脸上了马车,一路没搭理书香。
回到家中,大将军不在,应是看望玉茹去了。
书香为福灵端了茶来,觑一眼她的脸色,小声道:“郡主别生气了,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福灵不接茶盏,沉着脸道。
书香忙道:“都是奴婢自作聪明,日后再不会了。”
“不光是说不得,想都不该去想。”福灵接过茶盏,缓和了脸色问道,“文忠郡王走了,你当初要的奖赏是什么?”
“奴婢不要奖赏,只要郡主不生气。”书香忙道。
“功是功,过是过。”福灵道,“你说就是。”
书香沉默,福灵咬牙道:“不说的话,我就罚你,狠狠得罚。”
“就是,就是,一个人。”书香咬一下唇,忸怩道,“郡主可记得涂校尉?”
“记得,吕大人被害后,前往宜禄查案子的那个。上回他与邹开一起带队护送独孤娘子,我远远瞧见过,身量中等,面目冷峻……”福灵歪头看着书香,“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他十分厉害,奴婢很仰慕他。”书香低下头小声道。
“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福灵问道。
“倒也没有,奴婢想多见他几次,只是从宜禄回来后,再未见过了。”书香怅然道。
福灵想了想:“下回墨香再去军营中做牛肉饼,你跟着同去就是。”
书香忙点头说好,福灵又想了想:“雨香与邹开比试的时候,让邹开带上涂校尉,你也一起过去,不也可以?”
“奴婢试过,可涂校尉不喜舞刀弄枪,他除去练兵,就在营房里钻研刑案。”书香笑了,颇有些得意,好像是她自己在钻研似的。
福灵伸手指戳一下她额头,笑道:“瞧瞧,一个个人大心大,都想着嫁人,嫁出去以后呢,谁来侍奉我?”
“就算嫁出去,我们还是要来侍奉郡主的。”书香忙道。
福灵啧了一声:“雨香出嫁就是五品将军夫人,涂校尉是大将军爱惜的人才,很快就会升任将军,到时候就算你们愿意,我也不敢用你们。何况……”
福灵顿了一下,眸色黯淡下来,看着书香道:“你们嫁人后,你们的夫婿一旦升迁,你们自然要离开我,岂能一辈子在一处?”
书香愣了愣:“他们是大将军的人,自然一辈子跟着大将军,奴婢们又怎么会离开郡主?”
“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福灵笑笑,“也许,该让二夫人帮我再挑选几个人……”
“奴婢宁愿不嫁人,也要一辈子侍奉郡主。”书香打断她,眼泪落了下来。
“我不过是说说,怎么还哭了?”福灵伸手为她拭泪。
书香往后一退躲开她,跪下去仰脸看着她哭道:“郡主此话何意?郡主不告诉奴婢的话,奴婢就将她们几个都叫来,一起与郡主说理。”
福灵忙道:“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因为送别文忠哥哥,伤感之余发了几句感慨,什么意思都没有,你叫她们来做什么?四个人一起欺负我?还不快起来?”
书香站起身,依然狐疑看着她。
福灵避开她的目光,手抚着额角道:“我有些累了。”
书香忙忙扶她歪到炕上,跪坐在炕沿旁为她捶腿。
福灵合眼假寐,心绪纷繁杂乱,扯过一块巾帕盖在脸上,鼻头忍不住发酸。
“郡王来信了。”雨香嚷着窜了进来。
福灵霍然坐起,一把抢过来,拆开细看。
文毓郡王在信中道,想来你已得知近日之祸,眼下局势,唯有静观其变方为上策,不必与人做无谓争执,但是要想好自己的退路。
虽只有寥寥数语,福灵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泪来。
抱着信哭一会儿,又将信看了几遍,心中拿定了主意,渐渐沉稳了心情,洗了脸躺下去打盹。
半梦半醒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听到他在问:“何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书香答道。
“怎么哭了?”他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
“送别文忠郡王后,郡主心中伤感,一路无话,回来后奴婢们想要哄郡主高兴,可闲谈间提起文毓郡王,郡主突然就哭了。”书香道。
他嗯了一声,对书香道:“我来陪着郡主,你下去吧。”
书香说声遵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在她身旁坐下,一切归于静谧,她挪一挪身子,紧紧靠住他,渐渐睡得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