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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大人(八)(1 / 2)

四名书生好不容易脱离地底,不料在转瞬间又陷落入生死之境。

他们当然不是同一时刻来到这里的,事实上他们也不在同一个位置出现,四人中最幸运的当属第一个跳下水缸之人,他到来时大战还不曾爆发,可饶是如此,那血淋淋的比小怪物更大只的大怪物还是把他给吓坏了,他很快意识到它们之间可能有很深的关联,却不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事实上水缸成了无底洞就已经令他觉得匪夷所思了,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待了老半天总算重见天日,没想到一出来就是个晴天霹雳,四周围气氛紧绷,再迟钝的人都能觉察得到押着浑身是血的大怪物上山的一行人来势汹汹,且杀气腾腾。

他慌忙躲到附近的一棵大树后,暗自庆幸这里的树木生得高大葱郁,不然他根本无处躲藏,他好不容易从地下脱生,可不想再生其他事端,尽管来的与他一样同是人,然而人心才是最难测的,说不准他们会怎么看待此刻无缘无故出现在山中的自己,所以还是避开为好。

只是在目送一行人往山上行去,他却并没有立时离开,而是尽可能小心地跟了上去,一来有好奇心作祟的缘故,二来他还想看看与他一同被困的三人会不会也跟他一样被送出地底,他实在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把他送上来的,三来他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觉得那把他们抓起来关了那么久的小怪物肯定要遭殃了。刚才他在看到大怪物的时候突然就想了起来,山下的村落里一直就有“山大人”的传说,指的就是山中神灵,也有说是山中鬼魅或是山中精怪,但前不久有位巫师来到山脚下的村落里,说那并不是什么神灵,而是生活在山中的兽类罢了,只是那种兽类颇有灵性,传说是上古时期尧帝所驯养,因此才会被看作是神灵一类的存在。那一阵村里的猎人频繁上山狩猎,闹得林中村中都很不平静,后来一阵又偃旗息鼓了,好像是因为一直都没有收获而不了了之,可这会儿真相大白,那时并非没有收获,而是早就将“山大人”猎到了,如今这番阵势,也不知是要做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将这般模样的大怪物押上山,总不至于只是为了引发一场大战而来,背后大约有更重大的目的。

这书生不久前才被人批评过,说他们一干学子都不肯仔细思考,这令他有些气闷,而直到此刻,他忽然意识到有好些事看起来都似乎是有关联的,好像有什么就要浮出水面,譬如他被抓是在猎捕活动沉寂下来之后,又譬如地底有很大一面墙上刻满了古老的文字,这些文字他压根认不得,可他依稀能觉察出那面墙上所记录的内容非常重要,或许那就是小怪物将他们困在地底那么久的缘故,毕竟它抓的都是读书人,读书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小怪物也从没要求他们做什么,除了前几次总是把他们往那间有刻字的石室里赶之外,当然,还有不给他们吃好喝好。

在被困地下石室暗无天日又漫长的时光里,他根本无心去分辨什么,更遑论仔细去研究一番了,但总还是看过几遍的,多少有些印象,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幅图,可图并不完整,又使得他看不出那幅图的内容,也不知是刻下图画的人要隐藏什么,还是这幅图本就有所缺失,总之对他而言如同雾里看花,加之图周围尽是些如符号般的文字,就更没心思去看了,但每每瞥见那面墙时,视线还是很自然地往图的方向望去,大概那可以算是墙上最易看的内容,他甚至还能将图默记下来,不过如今这一切应已不具意义,他或许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这一想他多少有些失落,好像错过了什么一般。然而事端起,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总归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要紧。

山风无端凌厉起来,在枝叶间来回穿梭,惹得血腥味不时传入鼻尖,仿佛那一行人又折了回来,书生心中无端忐忑,总觉得山雨欲来,就在下一瞬间,肃杀之气惊起林中飞鸟,半空中蓦然乌压压一片,一时间天昏地暗,翅声不绝于耳,下一刻吼声如潮,响彻阴暗林间,给人以鬼哭狼嚎之感,原本明绿翠林因而阴风陡峭,一夕之间恍若天地巨变,书生悚然动容,撒腿就往山下跑,再也没有半分勇气继续停留原地。

“巫师大人……”

为首的猎人也踌躇起来,不久前他们才击退山魈,又遇大蛇,尽管都被他们给打退了,可谁都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尤其此刻越来越深入林间,虽说他们平常就在这里打猎,却也从未遇见过这般可怖的光景,说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而且无端有一种如同犯了天怒的感觉,一行人越往前走越觉得心惊胆战,不约而同都放慢了脚步,并看向巫师。

“无妨,山中毕竟都是野兽,闻到血腥味一时躁动而已。”巫师表面波澜不惊,道。

为首的猎人看向巫师,以己度人,他不觉得巫师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无动于衷,这巫师出现的神秘,并不是村里的人,但奇怪他很了解村里的事,也因为抓了怪物而在村子里有了不少的威望,这次上山的队伍严格来说也是他组织起来的,村子里的猎人再多也凑不够十户,这一行超过三十人其实是三个村子加起来的数量,他们在巫师的安排下做了短期训练,猎人行猎很少成群结队入山,至多三到四人,三十人以上的阵容哪里还能算得上是狩猎,普通猎物无需这样的阵仗,然而非同寻常的野兽更不会在此刻轻举妄动,兽类的生存本能是极其强悍且不容小觑的,三十人若聚集在一起能算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可若一旦在吃人的密林中分散开那就不足为惧了,所以巫师仅在列队上就训练了他们好几日,包括上山的队形和遇到袭击的队形,唯一的目的就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所有人都绝对不能分散。猎人们当然知晓其中凶险厉害,训练时都万分仔细。

巫师都这样说了,为首猎人也不好说丧气话影响了队伍的士气,只得带队继续深入密林。

第二个跳缸的书生好巧不巧就在天空大暗的时候被送了出来,也亏得是如此,他才没被全是猎人的队伍发现,待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他面前经过,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那个地底,可问题是这里为什么也是如此暗沉?尤其耳边呼啸声一阵强过一阵,听的人心头直发颤,恍惚间,他恨不得能再返回地底,至少那里他还不曾遭受过如此的惊吓。

数不清的飞鸟依旧在半空盘旋,乌泱泱黑沉沉,且随着队伍的移动而移动,这让队伍成了密林中最显眼的目标,可如此庞大的鸟群又岂是用箭矢能射干净的?先前为首猎人下令用箭将它们吓走,却根本撼动不了如此庞大又数量惊人的鸟群。

除此之外,吼声更是不曾停歇,然而只闻声不见影,这就更令山间多了几分鬼魅阴森的味道。

书生止不住瑟瑟发抖,左右环顾却不见比他先来的那位“同伴”,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理想的选择当然是下山,可周遭全是一模一样的高大树木,阳光不知去向,整片密林昏暗如夜,书生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安然走出去……

密林深幽没有尽头,为首猎人越走越慌,因为纵然他隔三岔五来此打猎,也从不曾抵达如此深邃之所,与他同村的猎人也都开始忐忑起来,邻村的猎人也是一样,他们打猎也是同一座山,尽管从不同的山口进入,可也从来没有进到过这样深的地方。

“巫师大人……”为首猎人犹豫道:“我们好像走得太深了……而且兽吼声一直没停,您看是不是……”

“首领的意思是欲退回?”巫师直白地询问。

为首猎人顿时被噎住了,原本他是想让巫师拿主意,这次的行动虽然一开始是巫师的意思,但若没有他们保驾护航,巫师一人又如何能成行?而之所以三个村子的猎人都被巫师说服同意上山,为的其实是山中至宝。这其实是十分久远的一个传说,远到早已无人当真,然而当这偌大的怪物被真的抓住又被证明它根本就不是山神的时候,那个传说就又被提了起来,众人隐约都觉得这个大怪物就是守护至宝的关键,巫师也是同样的意思,面对山神朴实的村民们自是不敢不敬,可若面对的是个怪物,靠山吃饭的村民们又怎么可能不对山中的至宝动心?但凡发现任何山珍或者罕见的草药都能为村子换来好一笔财富,越是深山之中越容易生长此类植物,据说最初传出宝物的时候就有人曾经想过要往山中心探,可都因路遇“山神”而被指往了别处,转眼之间不是在山外围打转就是不知不觉下了山,根本摸不到进山中心的路,以至于多少年来这座山里头到底有什么谁都无法得知,也因此传说越来越像样子,只可惜传说再盛也只是传说,然而这回捉了伪山神,又联合了三十多名猎人,又已经深入到从前不曾深入之地,可想而知这个“退”字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也没有人愿意承担说出口的后果,当然,换言之,在明显继续深入恐会遭遇更多危险的情况下,这个“进”字也一样重达千金。

林中昏暗无比,吼声震天,第三名书生就在这种异常的光景下茫然地被送了出来。

“吼——”

书生根本还不曾弄明白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就被这样的吼声吓得浑身一抖,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眼前那一个浑身血淋淋的怪物。

“啊——”

书生惊声尖叫起来,但很快他就叫不出来了,因为很快他被人捂住了嘴,还被一股大力摁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冰冷的声音在书生脑袋上方响起,夹杂着不远处一阵又一阵的吼声,惹得书生心头惊惶不定,想都没想就开口求饶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小生是被捉进山里的,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求壮士放过小生吧!”

“哦,你被何人所捉?又是如何逃脱?”巫师这时走过来,盯着突然出现的书生问。

这书生模样的人出现得突兀,队伍中竟无人察觉他的靠近,而当他被发现的时候,却已在近前,这林中纵是再昏暗,毕竟还不到夜间,而且吼声尚远,一个大活人的动静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但看他身上衣衫脏乱形容憔悴的模样,被困山中的时间应不会太短,问题就在于他出现得实在蹊跷,令人不得不怀疑他的来历和目的。

书生哭丧着脸,他觉得自己实在倒霉,现在他几乎能肯定自己已经离开了地底,只可惜他出现的地点实在不妙,惹上了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此刻他也无心分辨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主要也因为他是从外村来的,四人中只有第一个跳缸的书生是附近村落的人,这时该书生便急急忙忙辩解道:“小、小生途径此地,被一个小怪物捉了好些时日,今日才从那儿脱困,只是小生也很纳闷,因为小生刚刚还在地底,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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