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玖(1 / 2)

这是一条幽暗窄巷,正好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行,两旁那些显得些许破旧的房子错落有致排成了一纵行,一眼望不到底,而阳光总像是特意避开这里偏向了别处似的,石墙上那排黑黑的瓦片上还残留着晶亮的水珠子,仿佛是为了保留前几日曾下过的那一场雨的痕迹,此时马车悠悠晃晃驶了进来,便会不时听见有水珠掉落在车顶上的滴答声,可以想见这条巷子狭窄的程度。

马车在小巷的深处停了下来,像是到达了目的地,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竟也不见车里的人有什么动静,没见到有人从车里出来,也不见了之前的那个老人。

而时间经过的越久,这种情形看起来就越是奇怪,像是这辆马车已经被人遗弃了一样。

那么……原本在车里的人呢?

从日头当空一直到暮色渐起,阳光缓慢地隐没在了云的彼端,巷子中也明显多了一股微凉之意,有风在窄巷中细微地流动起来,能看见车帘被风轻轻吹动,车里面的情形隐约可见,却又偏偏不清不楚的,让人越发想看一看窥一窥,好弄清楚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于是,便有几条身影在踟躇了良久之后终于忍不住没入小巷的阴影之中,几乎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移动,一步一步靠近了马车。

靠得近了,便能看见车帘上有某个影子越拉越长,黑乎乎的像是要将整一辆马车都吞噬掉一样,却又在这个影子悄悄拔出剑用剑尖挑开帘子的一瞬间消失到了那片连绵堆起的褶皱之中,就在这时冷不防一只苍白有力的手从极其诡异的角度伸出来捉住了握剑的手腕。

“派你们来的人,是谁?”车里的人低低凉凉只有一句话,却让偷偷潜入小巷的那几人觉得竟有一种血液都快要被冻结的感觉,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出奇幽冷而又平板的声音,而被这声音的主人捉住了手腕的人只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袭来,直冷到了心底。

这让他冷汗直流,用力想摆脱桎梏却挣不动分毫,手中的剑握不住便掉了下去,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看不清车里那人的脸,因那人整个都处在阴影之中,车帘已重新垂落,再回头时发现跟自己来的其它几个同伴竟也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神情皆有异色,他不由抖着唇问出声道:“你、你是谁?”

对方没有再出声,像是又重新融回了黑暗之中。

其实这时的光线并非如此黯淡,可偏偏整个车里却像是黑夜已经降临一般,除了对方那幽白瘦削的腕骨跟牢牢抓住他的手掌之外,一切均被车帘掩盖,什么都看不清楚。

忽地,在幽静得过了头的小巷子里,竟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息,那是从马车后面冒出来的,带着轻且沉稳、又像是踏着心脏跳动而来的脚步声。

马车前那人的瞳孔不自然收缩,他蓦地转眸,便在马车车辕边看见了一个修长的身影,他双手抱臂靠墙闲适而立,被夕阳晕地微红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隐约能感觉他微上扬的嘴角,口吻带着一丝戏谑,淡淡言道:“你似乎还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他的嗓音低低的,听上去不怎么响亮,却有一种十分危险的味道,于是连着那份戏谑都多了一份压力。

“什、什么?”手腕被捉的那人早已惊惶失措,脑袋里一片空白,压根忘记了之前被问的是什么话。

“是谁让你们跟着这辆马车的,嗯?”夕阳中的人好心地提醒他道。

“是——”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越来越刺痛时,忍不住叫了起来道:“是、是花老爷。”

“哦?哪个花老爷?”语调轻轻缓缓,悠闲地像是在聊天。

“是、是罗城西口大街银胡同的花家大老爷!”

“花家大老爷?”来人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道:“嗯,听上去名头好像很大嘛……”

“花老爷是当今太后身边的宫人王公公表叔叔哥哥妹夫的二儿子……”

“啧,关系还真复杂。”来人打断了这人的话笑了起来:“有‘王傔’这块金字招牌,难怪这位‘花老爷’名头会那么响亮了。”

“花老爷何止名头响,就连这里的府尹魏大人见了花老爷也要礼让三分。”马车前那人试探着说出了这句话,却不见靠墙之人有什么反应,倒是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似是更大了,然后就听那人又问自己道:“那么那个花老爷是要人还是要物呢?看你们的样子,已经跟在这辆马车后头很久了吧?”

对方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仿佛对他们了如指掌似的,反而心生畏惧,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了:“是……是……车里的姑娘和……和车里的骨董……两者都要……”

“好大的胃口!”

冷冷一句话让这人吓得膝盖几乎发软,要不是手腕还被紧紧抓着他早就跪下来了,只能开口求饶道:“这位大人饶命,还请放过小人,这都是花老爷的吩咐,跟小人等无关啊……”

“这么说来,这位花老爷既贪财又好色咯?”来人一转语调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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