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0
特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由于不用去训练,飞机也在中午11点,他和蒂博并不让人意外地极其放肆地再次缠到很晚,还在临睡前齐齐关了闹钟,打算第二天早上赖个床。
大概上帝都看不下去他们的堕落行径,所以才在早上7:02派人给他打电话。
谁这么欠揍啊?特奥暗恼地想着,摸到手机,看了眼屏幕。
上面显示的名字却是他的经纪人:福尔克尔·施特鲁特。
“!!!”特奥吓得立刻清醒了,一骨碌坐起来,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忘记今天和经纪人有约这事!但是现在是早上7:02!这也太他妈早了!
冷静,冷静,先出去。他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蒂博——还好,没醒——尽量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却一不小心点到了接通。
下一秒,听筒里便传来施特鲁特的笑语:“早上好,特奥。我就知道你醒了。”
特奥:“……”
对不起!
这信任又骄傲的语气,他真受之有愧。
“嗯,嗯,当然,”他心虚地抹了把额头,边问,边接着踮脚走路,“你已经到了吗?”
“是啊,我在马德里机场。”
特奥松了口气:太好了,不是在他家门口就好!
“需要我来接你吗?”他轻声问着,往前迈了最后一步,一把推开门离开房间,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墙壁上。
“不用,”施特鲁特那边也许是在过海关,传来一声西语的“谢谢”,又接着说:“只是打来确认一下你的住址而已。”
——
特奥挂断电话,心中哀叹了一秒即将失去的早晨时光。
不过来得早倒也蛮好的,不用到时候施特鲁特暴跳如雷,还得忍着气送他去机场。
他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心跳顷刻又加快了,下意识摸了下项链,用深呼吸缓解着紧张。
但这事他必须要坦白,没有任何一个经纪人理应被隐瞒这样一件悲剧、不应存在、后果严重的事。诚如他自己所言,他一开始就应该坦白,拖到现在,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他只希望,福尔克尔能够不和他解约。
回到房间,他却见蒂博也醒了,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吵醒的。
门将看过来,特奥微微一笑,蒂博的眉头却敛起了,“什么事,表情这么难看?”
如果在平时,特奥会注意到蒂博又一次看出了他的心情,但现在,焦虑占据了心神,让他无心去观察,只耸耸肩,假作“没事”的样子。
“哦,呃,我经纪人来了。”特奥单膝跪在床沿,手臂撑着床,吻了下蒂博,“抱歉,我得回去了。”
“你经纪人——什么?他在你家门口吗?”蒂博吓得够呛。
“没有,在机场。”特奥赶忙说,握住了他的肩膀,咬了下下唇,还是犹豫地问道:“你介意,呃,我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吗?”
“……关系?”蒂博的面色空白了两秒,不太情愿地吐出了三个词:“Friends with benefits?”
特奥张张嘴,“呃,对吧……”他皱皱鼻子,嘀咕道:“Fuck,好难听。”
一个更加古怪的表情登时不受控地浮现在了蒂博脸上,又很快被收了回去,他顿了一下,说:“我没意见。”
非常遗憾,可却让蒂博大松一口气的是,特奥什么都没注意到。他只是勉强微笑一下,再次亲了下蒂博的嘴唇,起身离开了。
——
“什么事情还一定得当面和我说啊?”施特鲁特走进门,把包放在玄关旁,笑道。
特奥没有立刻回答,他把经纪人拉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咖啡,然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咽口唾沫,摸了下项链,慢慢地说:“嗯……坏消息。”
施特鲁特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特奥说“坏消息”。
这意味两件事:第一,这事真的很“坏”;第二,比利时人紧张得忘记了自己说过这话,而这又再次印证了第一点,这事真的、真的很“坏”。
两秒停顿后,施特鲁特暗暗猜测起来,面上不动声色,“你说。”
应该不是要解约吧?想转会?或者不想转会?和广告有关?不过其实只要不是要解约,他都可以……
特奥深吸口气,直直看向他,语气坚定地说:“我是gay。”
……接受。
“……”施特鲁特:“?????”
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向了他。
特奥说啥??他是gay??!!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gay?!他为什么会是gay!!!
别误会,施特鲁特这个反应,绝非因为他对LGBTQ有意见、有偏见、有歧视。
而是因为足坛有。
在这个圈子里,同性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牢牢藏进柜子,要么滚蛋。
……所以其实只有一个。
不是没有人出柜,可是这些勇敢者的结局无不令人唏嘘。
其中一位勇敢者,罗比·罗杰斯,曾经这样形容他的生活: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你每次去球场训练的时候,就好像有一盏巨大的灯在照着你,你就像是个马戏团的演员。我还是我,但队友们会如何看我呢?在更衣室和大巴上,他们会如何看我?”
他说,我不想生活在马戏团里。
于是他在出柜后便立刻退役了。但这仍让他成为了唯一一个在退役前出柜的球员。
这就是性少数群体在足坛的真实遭遇。
这真的、真的、真的是“坏消息”。
半分钟后,施特鲁特才慢慢回魂了,他看着对面垂头不语的小朋友,只觉得又心酸、又心疼、又心软。
他和特奥认识很久了。
一开始,他只是偶然得闲,去看了场法乙的比赛,结果没等结束,他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让法务立刻马上去准备合同了。
然而那时拉伊奥拉也在争取这个天赋卓绝的孩子,施特鲁特自觉没戏了,没想到最后特奥却选择了他,理由居然只是“我只想安静地踢球”。
——我靠!这运气怎么吹!
这样想着,他毫不犹豫地激动地把人签了下来,然后听闻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一段过于倒霉的过去。
他不自觉地对特奥多了许多怜惜,后来的相处过程中,他更逐渐发现特奥不仅很有天赋,他还很努力,长得帅、情商高、乖巧听话。虽然是比利时人,但可比他那些个国家队队友们可爱多了。
这样的人,没人能不喜欢。
他又怎么可能会是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