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1 / 2)

CH.122

仿佛被冰封的雪人,特奥浑身僵硬,一点一点扭过头。

蒂博的手臂从背后快得多地搀扶住他的右手,跟着暖热的胸膛贴上他受伤的左手。他一言不发,臂膀锁住他,施力示意他靠向自己。

仿佛毫无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特奥任凭摆布地依了过去,他的脊背绷直,肌肉愈发僵硬,却同时又发起软来。

血液一股脑地冲向每一寸相贴的肌肤,温度滚烫得灼人,而伤处和小腿肌肉的痛感凭空消失了。

他半倚靠在蒂博怀里,意识飘到了云端,像是梦游一样走向球员通道。

一步、两步、三步。他突然发现,这条路居然有这么长……

长得他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再也压抑不住,响亮得让他怀疑早被蒂博收进了耳朵里。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看见了蒂博,他的眼睛,他的喉结,他的手指;于是他闭上眼睛,然后他闻到了蒂博,古龙水和汗、洗发露和须后水;于是他屏住呼吸,然后他听见了蒂博,砰砰的是心跳,急促的是呼吸。

上帝,他苦笑,这是您的惩罚吗?

他别无选择了,他只能狼狈地加快步伐。

蒂博只不适应地微跌了一下,便跟上了节奏,依然无言,只是悄然收紧手臂。

终于,更衣室出现在眼前。

一步、两步、三步。门就在身前。

这条路怎么会只有这么短呢?

特奥一顿,慢慢握上门把手,推开门。蒂博仍然扶着他,直到他们走到他的位置前。

那双手臂避开他的伤,缓慢地松开了他。那个人站到了他的身前,蹲下身,一手撑到了他腿侧的椅子上。

空间微妙地在他们的身体之间存在。太近,又太远。

沉默短暂地弥漫,特奥恍惚感到一个轻盈脆弱的气泡笼罩在了他们身侧,将外界的声音隔绝。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畏惧于打破它。

他忍不住抬眼,发觉那双棕眸似乎正凝视着他,却又似乎没有看他。

但此刻,他无力探明。他的全部心神正渴望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弗拉芒人的面庞,心底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疯狂欲望,叫嚣着“吻下去、吻下去、吻下去”。

而这时,蒂博缓缓地轻轻地开口:“你还好吗?”

特奥攥住座椅的尖角,偏开了视线,说:

“…嗯。”

“实话?”

“是。”

“好……”

蒂博应着,垂了下眼,却没有站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挨近了一点,盯着他说:“那球,我可以扑出来。”

特奥微愣,立即也看向他,道:“我知道。”

一抹愠怒和无奈在门将的脸上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特奥一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又忽然感知到距离被拉近,于是无措地向后靠了些,紧了下手指,磕绊地试图补救:

“我,我是说……我信任(trust)你…我相信(believe in)你。”

话音刚落,他便发觉自己徒劳无功,蒂博还是带着点生气和无奈的样子,令他更加迷茫而慌乱。可是没多久,面前的人却又莫名看着他微微笑了,柔和地,甚至是,缱绻地。

他情不自禁地呆看一眼,呼吸一屏。

一个吻,这个吻,是那样、那样的近。(A kiss, this kiss, is that that close.)

“……好吧。”但蒂博只是如是说,嗓音低沉却轻柔,手忽然向他缠绕绷带的大臂的方向极快地抬了下,又在碰触前极快地撤离,“那么接着相信我……”然后他站起来,回了自己的位子。

特奥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走,但谁下一秒就挡在他面前,说:“特奥,手抬一下,伤口还要处理。”

那个气泡破开了。

他看去,是米契奇。他使劲闭了下眼睛,左手向队医伸去。

不小心又骗了蒂博。其实伤很痛。

可他不是小孩子,也不能是小孩子了。

米契奇小心拆掉紧紧缠绕的绷带,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血液仍不断渗出来,里面几圈纱布全被染红了。

“嘶……上帝,”米契奇立刻皱起眉,“不行,你这伤太深了,还是得缝针。”

“噢。”特奥右手给施特鲁特发消息,随意应:“那要去医院吗?”

“嗯,得赶快。——还有你小腿肌肉感觉怎么样?痛得厉害吗?要不要再给你缠点绷带?”

特奥摇摇头,米契奇于是只给他加绑了个冰袋敷着,和德拉莫雷纳一起扶着他上了车,赶到医院。

所幸他的伤口不算太长,打了麻醉缝了五六针,再打一针破伤风便好了。离开前那个中东外科医生负责地提醒:“可能会留疤。”特奥又随意应了。他对痛觉感知正常,但不在意会否留疤。

回程时他玩笑着问队医:“决赛还能上么?”

“还上??上你个——还没痛够是吧?!”米契奇气得上手就敲了他脑袋一下,怒道:“给我好好休息!!不许私自加练!!听见没?”而德拉莫雷纳在旁边窃笑。

特奥扁了下嘴,不过想想决赛在1月12日晚上8:00,离此刻只剩下不到五天,的确不像是足够恢复健康的时间。他也只得不情愿地点头。

回酒店时巴尔韦德已睡着了,房间里一片祥和的黑暗。

疲惫猛地窜上特奥仍僵直的脊骨,他轻手轻脚地简单冲洗一下便倒在了床上,直接沉入梦里。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睡着得最快的一次。但第二日凌晨他是被痛醒的。麻醉药效将过未过,伤口又麻又痛又痒,他难受得翻来覆去,还是掀掉眼罩去了阳台。

吉达尚未日出。

海风微凉,天色静静暗着,淡淡的雾气缭绕,含些水汽,细长的黑云掩着月亮,朦胧地透出点点白芒。

特奥趴在栏杆上,无事可干,大脑却随时亟待复盘那场更衣室里的对话,他于是打开手机看了眼推特,施特鲁特已经帮他更新了,发了比赛照片,附言:

“我为受伤难过,但放心并不严重,很快将重回[足球]为今天的胜利高兴。我们进决赛了!期待![白色爱心]#HalaMadrid”

这就是有一个贴心的经纪人的好处。

特奥随手点了几个赞、发了几条评论,在滑得太下前及时退出,点开Instagram,谁知道天不遂人愿,页面刷新第一条正是蒂博发的照片。

惯例是张扑救的图,灰黑色门将服的身前,是许多白色球衣的瓦伦西亚球员,而定格画面的边缘有一件“33”深蓝色背号的薄荷绿球衣。唯一一件皇马球衣。

他微愣,忽而舔舔嘴唇,想关掉,又忍不住瞄了眼配文:

“我们进决赛了!来之不易的零封[击掌]为团队而骄傲[白色爱心]#HalaMadrid”

他立刻锁了屏,却一不留神险些没有握稳手机,让它掉下去。他余惊未定地转身靠在栏杆上,脑袋一片混乱。

Thibu……你为什么要这样发?

是故意的还是……只是正好?

分明是事中人,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明白,糊涂得像个局外人。特奥自嘲地笑了下,头向后仰,看着渐渐漫出淡紫色闪光的天际,眼前却是那双棕色眼睛,让人无法不深陷的棕色眼睛。

你那时在看我,或者没有,一定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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