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稳住身形,鼻翼因紧张瞬间扩大,晨风呼啸着侵入脾肺里,她从来是个不畏寒的,此时站在城墙上,居然开始打冷颤。
底下人声隐约可闻欢笑,皆是血肉常人,行了一夜的路,又平安到达宁城,重担卸下,找两句乐子再正常不过。只薛凌听来,就另有滋味。捏着刀柄一口气冲回屋里,在被子里暖了好久,才感觉微微有了些热气。
霍云旸为什么要将平城的兵马尽数撤往宁城?
他要举旗造反,即可挥师南下跟魏塱一决高下?
不对,昨日出门宁城虽戒严,却无任何风声说天子失德。纵然魏塱从来就没有过这玩意,但古往今来就这么回事。所谓师出有名,无名的话,编也得编一个出来,不然先失了人心所向。
尤其是霍云旸手里只有半块麟符,他要造反,“名”之一字更是重中之重。看城中情况,还没走到这一步,所以平城的兵马并不是为了与宁城集结然后向京中行军。
那是为了什么?
他白日里往平城运过东西,薛凌扯了头发,懊恼自己没冲上去瞧瞧究竟运的是啥,可她其实是想得到的。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猜到霍云旸是在往平城运粮草。
天色转眼大亮,下人来传薛凌时,她还如一座木雕呆坐在床头,一床锦被将自己盖的严实。外头敲了两次门仍无人回应,不得已喊道:“鲁姑娘,烦您起身梳洗,将军传你过去。”
她茫然看着手上一大把断发,从无边恐惧里回神,拼命想将发丝接回自己脑袋上而不得。听得外头又催,捏着嗓子答道:“知道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挣扎着起身站到床前,发丝跌了一地。
行囊里有换洗的衣物,式样颜色与来时所穿迥异。原是防备返程的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了相同的人盘查,打扮相近的话容易被抓去盘问。
现逗留了两天本不用太注意这个问题,但薛凌还是换了套极显眼的姑娘襦裙。凭着在苏家那些年的记忆,勉强给自己挽了螺髻,衣带翩飞的站到了霍云旸面前。
日常居处连婢女都极少,一路过去免不了人皆侧目,霍云旸见到也略顿了下目光,方由下人手递过来一个极厚的信封给薛凌道:“我吩咐了人送你出城,去吧。”
薛凌先捏了一下手上东西,不知是霍云旸编排的多,还是牵涉的人多,这么厚一叠,怕不是有个百八十张纸。
宽大外衫下是紧窄袖口的里衣,撩袖沿的功夫,顺便捏了一下手腕,薛凌上前几步道:“昨夜睡的不稳,原来是宁城变了天。既然如此,我要重新议价,是让这些人下去呢,还是你我换个地儿?”
霍云旸蹙眉,半晌才道:“议什么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