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闺蜜聊天
小云:我只希望自己是一朵花,永远艳丽而娇嫩。当我凋谢的时候,我要死在我心爱的男人宽厚博大的怀抱里。
小芳:可我却希望自己是一只妖冶美艳轻飘自由的蜜蜂,有毒的蜜蜂。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采花酿蜜。我可以为我的爱人献出我的所有蜜浆。但是我的那个爱人,如果不随我的愿,或者想抛弃我的时候,我就要狠狠地去蛰伤他,哪怕因此,我也将像那蜜蜂一样失去自己的生命。
小云:我如果是一只鸟儿,一只依人的鸟儿,我就要腐烂在他的心里。就像艾青诗歌说的那样,那只深爱祖国土地的鸟儿也将烂在祖国的土地里。
小芳:我还希望自己是一条摄人魂魄的美女蛇,紧紧地缠绕在爱人的身上,如果他爱我,我也爱他,我的蛇芯会卷出一朵朵艳丽的花舞;如果他不爱我,我就将紧紧缚住他的脖颈,令他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如果我也不爱他的话,那我将狠狠地倾尽我所有的毒液,一口咬在他的咽喉上。
小云:我为什么要那么温柔,那么忠诚,那么甘于自我牺牲呢?因为我的名字是女人。
小芳:我为什么那么逞强?那么恶毒?那么阴险狡诈呢?因为我的名字也是女人。
小云:我活着就是为了好好爱一个男人,就是为了使他得到最大最美满的幸福。
小芳:我活着,就是为了牢牢占有一个男人,就是为了使他像奴隶一样永远地忠诚顺从于我。
小云:我没有骄人的本领和惊人的聪慧,所以我要依赖一个男人来适应世界。
小芳:我也没有过人的能耐和超人的智慧,所以我要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小云:你是贤惠的女人吗?你为什么那么“最毒妇人心”?这岂不是败坏我们女人的声誉?
小芳:你是健全的女人吗?你为什么那么奴颜婢膝,屈从于传统道德对女人的欺压?
小云:即使你控制了男人,乃至掌握了世界,你真的就能取得多么巨大的快乐吗?我持怀疑态度。
小芳:你相夫教子,乃至牺牲自己的事业,真会觉得自我的意志满足了吗?我不相信。
小云:你这么有个性,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无人扶助,寂然归天吗?
小芳:你这么柔顺,又能怎么样?男人真会把你当心头肉一样照顾一生吗?
小云: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意见相左呢?我们难道不是好闺蜜吗?
小芳:我也不想处处与人充满敌意呀,我们当然可以共同探讨关于女人的话题。
小云:那么,既然有了这个讨论的基础,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对男人怀着这样的不信任感?你又是怎样有了这样昂扬的主体意识呢?
小芳: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是否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爱恋信任男人呢?
小云:我从小就被父母谆谆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么些年,我也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虽然有时也感到有点压抑,不那么自由,但还是照样熬过来了。而且现在若是让我失去对他们的依靠,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呢!
小芳:我明白了,你就是那种被“三从四德”紧紧束缚的封建传统的牺牲品呀!你在那种数千年的封建意识积淀之下,在数千遍的教训督责之下,早已失去妇女也是自由人也有个性权利的主体意识啦!
小云:那些所谓自由的理念又有什么好处呢?只不过加剧了家庭的矛盾和解体罢了。“三从四德”又有什么不好呢?让男人闯天下,我们理理家,管管老人孩子,又有什么不妥呢?
小芳:可是你自己的价值,是体现在事业成功上的。如果只是建立在依赖丈夫和儿子的成功的基础上,你自己的聪明才智就完全荒废抛弃了,你除了家庭,还有什么值得一说呢?
小云:可我不明白,你所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呢?
小芳:当然了,这些你是不会轻易搞懂的。几句话哪能说明白呀!我告诉你,每个人活着,首先应该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而不是为别人活着。一切应该是为了自己的全面发展。可是我们女人这几千年来,却被划定了一个圈子,给我们制定了一套终身必须遵循的准则。
一旦我们越雷池一步,超越了这个范围,男人们就会给我们迎头痛击,当头一棒。这是多大的痛苦?我们多少的聪明才智被压抑了,我们多少明艳的天才火花被浇灭了!如果这些才智得以展现,这些火花可以点燃,也许会改善这个社会,照亮这个世界。
我们是女人,可我们也是人呀!为什么男人拥有的那些权利,像是思想啊,经济啊,政治啊,当我们在其中一搏,就总是被人碍手碍脚,得不到尽情施展呢?就是因为那些不要脸的男人们,还有你这样不开窍的自铸锁链的女人们,合力造成的!
小云:可我还是觉得,女人毕竟是弱者,还是安于自己温柔谦卑的社会定位比较好。
小芳: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唉,人各有志,不可强勉,还是各人走各人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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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难堪回忆
——以下是高治平在一篇日记中提到的,生病住院期间事情的简单记录:
那个夏天的烦躁闷热几乎无与伦比。我的心情也郁闷地超过了我生命中的任何日子。当时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在刚刚度过自以为幸福充实的高中时代之后,我的左腿因为一次磕伤发了炎。
在上一年凄冷阴沉的冬天里,刚开始一段时间,我一家人都没有在意,我只吃了一些消炎药。拖延了几个月之后,炎症才严重扩散,我不得不住进了医院。我的生活进入了生命中最痛苦暗淡的那段日子。
那个医院就设在口镇的东北部。大门前对着口镇那条最繁华拥挤的街市。进门不远就是一座三层的楼房,大约建筑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几十年的老楼了,倒也显得古色古香。只是砖瓦结构摇摇欲坠,令人心疼。
经过麻烦的检查、拍片等手续之后,我住进了13病室。这是巷道与楼房相连的一座病房。
我睡在24号床上。父母亲轮流来医院照顾我。夜里如果有空床,他们才可以躺一躺。那些日子把老人和亲友们可真是折腾得惨了。唉,两个月的寂寞阴郁的日子啊!
不过在最初的一些天,我并不知道我的病情的严重性,到了后来,我从医生与亲友的怜悯表情和隐晦语言的蛛丝马迹里,才知道我是患了绝症。后来我知道医生给我的诊断是得了骨癌,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医生给我做手术的那一天,他们说要想保住命,最好要截肢。由于我父亲的坚决反对,他们给我做了凿穿腿骨,把药打进骨髓的残酷疗法。由于小腿上肉太少,打上麻药,很快就失效,疼得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