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2)

“呜呜呜,”惊时佯装受伤:“娘子怎么了?都不乐意和惊时说话了。”

栗浓暴躁非常,正要开炸,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惊时,我为什么感觉,你在套我的话?”

惊时笑道:“怕娘子闷,多开几句玩笑罢了,是我贫嘴。但是娘子说我套话,可真冤枉。”

惊时微笑着抬头去看栗浓的表情,却发现栗浓微微收着下巴,一脸审视地盯着他,他心里咯噔一下,好熟悉的压迫感。

栗浓心里大噪复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脑里飞快一转,开口道:“你知道我与他成婚的事情?”

“晋阳太守手底下有一位女将,晋阳失守后,这位女将被李维捷的军事祭酒强占。在我军袭营的时候,这位女将和军事祭酒的近卫趁乱私奔。不到一个月,‘孙立’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不东州征兵的登记册上,”惊时耸一耸肩:“知道您就是孙立小将军,倒推之前的事情,并不难。”

栗浓思索了片刻,她是在大战得胜、李维捷身亡的那个节点被迫死亡的,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在暗中查访她,也就是说,惊时寻找她的行动是从战争结束后才开始的。

从战争结束到萧家遇见,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人海茫茫,孙立和栗浓八竿子也打不着,惊时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找到她的?

除非,有人指引他。

谁还知道自己的行踪呢?

只有席若泽。

也就是说,席若泽没有死在乱军互杀里,而是成功被顾临川俘获,并在审问中供出了她的去向,惊时获得了不东州这个大方向,才能快速筛查疑似是她的所有人,最终锁定到孙立身上。

席若泽供出她的去向,目的是什么呢?

栗浓没有深想,她晓得,这并不算是又一次出卖,在席若泽的认知里,他始终觉得她回家比待在外面要好得多。他有他的考量。

那么,既然他被顾临川俘获,顾临川应该会按流程把他送到京师,投进天牢。

现在已经到了秋天,谋逆罪……有可能不死吗?

啧,她这是在想什么?他咎由自取。

栗浓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眼睛一垂,全都不理,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他现在在京城,对吗?”

惊时的语气终于沾染上了一点不耐烦:“他是谁?您是我们襄国公府武烈公的女儿,从小因为体弱养在佛寺里。您不认得他。”

她咬了咬牙。

她是应该和他撇清关系,可是……可是栗浓莫名心情不佳,便顶针带刺地回怼了一句:“妻子丈夫都做了,怎么能说不认识?大难临头,也没有这样的飞法。”

惊时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娘子休说胡话。没有经过官媒;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算什么丈夫呢?”

当初惊时把她和席若泽的一段事挖出来,自己都惊呆了,什么女子参军、被贼人玷污、与近卫私奔,哪一条不是骇人听闻的咄咄怪事,顾临川都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席若泽那贼子向顾临川信誓旦旦保证:“我与令侄女结合,实属救她性命的无奈之举,但请放心,千金仍是完璧之身。至于私奔之说,是我放她离去后为堵众人悠悠之口编造的。我与她,清清白白,望您明鉴。”

这席若泽说的话简直气人,清不清白,顾临川一个做叔父的怎么明鉴?完璧之身还说的那么大声?简直是在顾临川雷区上跳舞。

席若泽当时还很不要命地说了一句:“元帅不很在乎令侄女的生死,倒很在乎她的清白。”

顾临川只想拔剑剁了他,惊时也坚定认为,席若泽说这话是为自己遮掩,毕竟按当时情况,栗浓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他要真做了什么,无异于强/奸,顾临川不把他剐成一万八千片那都不正常。

如果不是萧绘生,席若泽真就被活剐了。

萧绘生道:“他与栗浓定然是清白的,但凡他有一点不尊重的地方,他都没命活到今天。”

看看!到头来,还是知女莫若父!

但是,就算□□上是清清白白的,细品席若泽说话的语气神态用词,也能从当中咂摸出一些别的味道来,比如,为什么席若泽要为栗浓付出那么多,一点不求回报呢?

耐人寻味。

高门里的女孩,都像是透明的冰花,又高洁又尊贵,纯粹又易碎,极易被摧毁。惊时与栗浓有过一点点接触,晓得她虽然不是蜜罐里浸出来的贵小姐,骨子里却绝不流俗,更算不上坚韧。

国公府的娘子被那样狼子野心之徒觊觎着,想想都让人恶心。

惊时正色道:“那样腌臜的小人,娘子非要与他扯上关系吗?”

这话其实已然过界,不是惊时该说的话,可他只当栗浓被席若泽骗了,又怕萧绘生的推断其实不对,栗浓或许早已身心俱陷……他简直不敢细想下去,只有冷着脸提点她。

腌臜?

栗浓素来吃软不吃硬,只能顺毛捋,一逆着就炸,被他这一句话拱出来了脾气,就要拗这个劲:“你们中原人不是最敬鬼神吗?拜过天地也不算?反正左不过要嫁人,我已然嫁给了他,我后半辈子就认定他了,怎么样?”

惊时沉默良久。

栗浓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情难以平复,她清楚自己说的过分了,但是‘腌臜’这个词嘛,她不觉得和席若泽相配。

她甚至有点难过,她想,席若泽本人没有太坏,可人人都说他坏,都瞧他不起,或许他是这样变坏的。

惊时静静看了她半晌,笑了一声:“实在得罪了。我不知道,我们娘子已经守寡了三个月。”

栗浓脸上的血色尽褪,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惊时脸上挤出哀痛之色:“他死了。”

栗浓坐在床榻上。

惊时见她没有哭,收拾了她用过的碗盘,欲退出去。

他刚行至门边,忽听栗浓问了一句:“顾临川杀了他吗?”

惊时道:“自尽。”

惊时退出来,合上了门,他在门外屏息等了一会儿,里头仍旧无声无息。

棒打鸳鸯是这样的感觉啦,总会有点内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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