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七忙到下半夜才睡去,即便睡到床上脑子里各种计划也都车轮子一样来回翻滚,她和罗武引的房间是昔年主屋,那床铺居然还是一架货真价实的江南细工拔步床。在大床上翻滚的路七感叹自己也算混到高床大被的日子了,就是····寂寞了点儿。
她不满意的伸手拍了拍边上的枕头,这暖被窝的汉子啊,总是不在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陆陆续续来挹翠院,毛存如今是庄头兼管家,料理着众人在外面候着,今天天气一般,没出太阳,有点小风,但也架不住众人心头火热的期盼。路七叫人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她穿着棉衣带着清单坐下来,罗文阳和巧娘一左一右。路七叫一人名字毛存示意出列,然后路七当众把他之前采摘几何、应得几何、买物几何都一一大声念出来,她声音响亮,语数放慢,念完一项还停顿一下让村民想想,得到他“是否如此”的回答再继续念下一项。
“·····盐巴一斤,粗糖半斤,油三斤,共计若干文,山货应分若干元,两相抵消,还要退你三文钱。这是货品,这是三文钱,来这里按个手印,就可以把东西领走了。”
也有人买的东西比预想的超出,反而要补钱的,有积蓄的愿意补,也有觉得划不来愿意当场少拿些货,路七也同意,反正都是些油盐米醋,自己收下也用得着。
这是路七第一次集中村民办事、因此特别小心细致,一直到了中午东西都没有发完,也有比较鲁钝的村民听不明白,反复询问“那个蘑菇到底怎么算的,怎么不算每个人采了多少算工时呢,我记得我比杜大壮家婆娘多采了一倍,现在算和她一样的收入我不服。”“我家汉子编了六个筐,到底怎么卖出去的呢?这咋个算的呢”。
问题很多,路七一一耐心的回答着,不可能一下就有完美的安置,她之前也没经营过店铺田庄,罗文阳认为她对这些村民太过于客气,按理说他们是奴仆,不得有私产,就是不给一个钱他们也要帮忙做事,现在罗家只是抽佣就有这么多问题,显然是不服气。
就连毛存也含蓄的指出路七可以强硬一点,但路七和他们想法不一样,不顾别人的死活所得到的终将是一时,她想要的是长期的、稳定的发展。之前她要那么多人跟着去镇上一起买卖,其中既有年轻人也有德高望重的老人,见证山货和粮油等物品的价格,以示自己的公平和清白。
路七也公开说过自己作为褒山庄的地主,肯定是要指望褒山庄为自己家赚钱的,但赚会赚的明明白白,公平公正,自己只会赚抽成,抽成之外的全归村民。
当然并不是光说说就能获得村民的信任,要让他们亲眼看到。褒山庄的这些村众世代为奴仆,穷山恶水中死气沉沉,毫无热情,把田种了又怎么样?收成又不是自己的,如今路七要用这些人,她希望能够激起村民的希望,也收获他们的尊重和忠诚。
中午饭都是蒸了馒头就着咸菜,边吃边继续分发,终于人群散去,满是欢声笑语,充溢着对一个富足新年的喜悦,不畏惧严冬的底气,没有埋怨,没有猜忌,倒是有不少后悔,后悔不曾再加一把力,应该多摘一把毛儿桃,多捡一背篓板栗,应该勤快的多跑两趟山里找蘑菇。
村子里也有个别悲观的人,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无非是杜老爷换了罗老爷,嘴里说得好听都不会管他们家奴的死活,他们不愿意额外去山里采摘山货,种地也懒洋洋的也一下没一下,并不相信新来的主人会真的秋收时一粒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