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此刻在陆秧秧的眼中,就连眼前枯草断木的颜色都变得更加鲜亮浓郁,甚至透露出了诡异的艳色。
可刚刚,除了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这座小院里好像并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过……
不。
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陆秧秧看向身后。
就在她打喷嚏的同时,府里的家丁为了给夫人清出一条路,挥剑砍向了洞边一段近腕口粗细的刺槐枝。
但那一剑的力道不足,只砍断了一大半,如今还有一小截的刺槐枝连着,正要倒不倒。
陆秧秧看着它,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于是伸出胳膊使劲把眼前挡视线的其他草木压弯,抻着脖子仔细去看那枝刺槐。
这一细看,果然看出了问题。
刺槐是树,茂茂郁郁可长数十米高,可刚才被砍的只是刺槐树单独的一根分枝,却在被砍后依旧显得巍然笔挺,其上细小的枝丫上还缀着沉甸甸的朱红小花,在一众东歪西倒、肆意卷曲蔓延的黑绿杂草中,显得过于独特。
留意过它,再环顾小院,陆秧秧当即便发现了另外三段与它完全相同的刺槐枝,分别长在小院的西南、西北、东北三角……
是“四角封印”!
如今镇在东南的刺槐枝被砍伤,一角封印受损,被镇的东西自然蠢蠢欲动,想要让一切恢复原状,必须要马上将封印还原才行!
解师兄也不完全是个酒囊饭袋,他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时间仅比陆秧秧慢了半拍,紧接着他便疾速出手,数张粗黄符纸在他的驱使下携着冷风猎猎飞向刺槐,试图阻止刺槐枝的倒下。
陆秧秧见此松了口气,放下了踮着的脚尖。
也对,解师兄这个人虽然做人做得稀巴烂,但在望峰门学符的时间可比她久多了,这种情况,自然可以应付得了。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完,解师兄的那几张符就一齐疲软了……
更糟糕的是,耽搁了这段时间,被砍的刺槐枝的伤口更大了,摇摇欲坠得几乎只剩下一层树枝皮还连着,不可避免开始歪歪倒下……
就在它向下倒去的刹那,原本的土腥气忽地变成了刺鼻的血腥味,风中牲畜猛兽的嘶鸣惨叫席卷而来,整间院子诡谲阴寒到了极点!
刘府的众人惶恐地想逃跑,两脚却僵硬得像是扎了根!
一个体弱的侍女更是在战栗许久后两眼一翻,扑通倒地,昏厥了过去!
这种气息也让陆秧秧不怎么舒服。
感受到周遭的草木在有意识般地向她靠拢,再一看解师兄已经双手抱臂抖得像个筛子,陆秧秧只好抽松了手腕上的红绳。
随后她指尖一弹,一道隐秘的细小白色光点嗖得飞了出去,落在了前方其中一张符纸上。
碰到白光,那张绵软到快要栽地的符纸顿时抖擞了一下!
它瞬间挺得笔直,紧接着劲头十足地跟头蛮牛一样,一头猛撞到刺槐枝上,包扎般地迅速将它断裂的口子紧紧缠住,愣是把只差一丁点儿就彻底倒下的刺槐枝拉扯了回来,甚至由于它裹缠得实在太紧,还硬生生把树枝的那处勒得窄了一圈。
也就是在这一刻,强压着众人的那股如有实质的邪气忽地散了。
刺槐枝恢复了它原本笔挺的模样,那些如同活过来般意欲舒展叶脉的杂草也再次变得无声无息了。
刚才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吓得膝盖发弯、两手抱紧自己、正在颤颤发抖的解师兄最先反应了过来。
意识到危险不再,他立马松开抱着自己的双手,把袍子拍拍整齐。
拍着拍着,他转过头,狐疑地看向了陆秧秧。
陆秧秧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不知是谁先“呼”了一口气,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逐渐回过了神。
昏厥过去的侍女慢慢转醒,几个腿软的家丁却没能站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但他们没有羞恼,反而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姐姐。”年纪最小的那个侍女紧紧拽着大侍女的袖子,“刚刚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出声后,大家都忍不住出了声。
“好可怕……”
“我方才腿都软了。”
“是解先生用了符!”
“好厉害!”
“你看到那符了吗?!”
……
刘夫人也抚着胸口缓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感激道:“先生大能!”
这一连串的赞誉之词点醒了还在狐疑看着陆秧秧的解师兄。
不错。
他心想,陆秧秧这个小要饭的,进山学符还不到一个月,连画符的皮毛都还没学会,也就一张寻灵符画得有点模样,哪来的本事将刚才那股邪气遏制得如此彻底?
这自然是他这等望峰门内门弟子的本事!
他内心得意起来,嘴上却不断谦逊地应着“不敢当”。可他还没装模作样上几句,就一不小心被几簇长在一起的荚果蕨绊了脚,险些摔个狗吃屎。
他当即恨恨踢了它几脚!
但这植物除了微微晃了一晃,可以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脚趾被磕得不轻。
想起刺槐被砍后出现的异状,解师兄怕再出什么意外,只能悻悻地绕了路。
陆秧秧跟在后面,正好也路过了那簇荚果蕨。
她想也没想,就随手地拨了它一下。
那簇坚如韧石的荚果蕨“嘎嘣“一声,当即折断。
“……”
对上解师兄再次转回来的目光,陆秧秧面不改色地将断掉的荚果蕨提在手里,装作无事发生。
等解师兄一转过身,她赶紧把植物插回土中,将手腕上的红绳重新拉紧!
接着,她边走边懊恼地鼓起脸颊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猪脑壳!
总是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