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逐渐热烈,地上的血迹慢慢干涸。妮卡的意识像是被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狠砸,她的牙齿在打颤,双手也僵硬得不听使唤。瞳孔内的倒影被无限放大,占据了脑内全部的思考能力。
死了吗?合欢?躺在这里?他不是揍敌客的总管吗?有敌人闯进来?在哪儿?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
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妮卡依旧瞪着地上残缺的尸体,双膝跪在地上,手上沾满了已经半干的鲜血。
“妮卡,妮卡。”席巴的脸因为难以压抑的盛怒几乎有些变形,太阳穴处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让他头痛。可肆意发泄情绪是孩子才有的权利,他不是孩子,他是家主。
死了一个下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哪怕他知道基裘是故意找麻烦,最多也就是象征性地训斥几句。揍敌客家的下人要么是走投无路自愿卖身的奴隶,要么是用其他条件和流星街交换来的黑户。
合欢属于前者。从他还没出生时开始,他的父亲,就在揍敌客家服侍当时的家主,杰格老爷。
但揍敌客不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席巴和合欢从小一起在这座空旷又寂寞的大宅里长大,一起玩耍嘻戏,一起接受训练。席巴还记得当他4岁的时候,第一次进刑讯室,整个人都被童年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吓呆了。大他6岁的合欢像一个超人一样挺身而出,只不过这小小超人,也没法带着他逃离揍敌客既定的命运。
一个半大小子笨拙地安慰另一个小豆丁,两个人一起治伤口,一起躲在大人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哭。合欢是个下人,但比起甚少见面的哥哥,他更像有温度的亲人。
“妮卡,我联系了猎人协会,豆面人会派飞艇来接你,下午就到。”席巴轻轻拍着妮卡的肩膀,他很不安。妮卡没哭,也不再用尽全力呼喊,她就像一尊雕塑,任凭别人怎么跟她说话,都没有一丝反应。基裘的举动是针对妮卡,但同样触碰了席巴的逆鳞。姑且不说他不允许有人将妮卡当成靶子,哪怕没有妮卡,合欢同样是他重要的人。
可一切从表面上看都毫无破绽,他只能将身怀六甲的基裘囚禁在房间里,生产前不得走出一步。
席巴宁愿自己不是家主。
他要怎么和妮卡解释这一切。
“基裘是吗,是她吧。合欢昨晚还在帮我收拾衣服。”早晨没有听到外敌入侵的动静,合欢的血迹从刑讯房一路蔓延出来,能让他进刑讯房的,只有揍敌客家的主人。席巴的掏心技术没有这么差,他可以偷走对手的心脏,对方甚至不会流一滴血。
妮卡是不拘小节,也不介意吃点亏让个步,但她不是笨。
席巴的沉默证实了她的推测,妮卡轻轻放下合欢早已变得灰白的手,她抬头,眯着眼看了看蓝的发假的天空。啊,原来太阳已经这么高了?
“在暗黑大陆真的遇到了很多危险,但我们活着回来了。”妮卡歪着头,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人是一个接一个的死,我自己都还没着急,他一路紧张得不行,有什么风吹草动先急着过来保护我。后来我们太贪吃,他中了水晶羽骨的毒,我都哭傻了,还以为连他都要死在那里。”
“水晶羽骨都没弄死他,你知道吗?那可是你们家都搞不到的剧毒。现在,他死在生活了40年的家里。”而她整天自诩念能力强大到违背自然规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没有一点办法。
妮卡仰起头,闭上眼睛,整张脸被阳光照耀得微微放光。她毫无保留地,放出了29年来最大的“圆”。那“圆”在一瞬间以可怕的速度覆盖了整座大宅,像冰冷彻骨的海水,扫过每一个试图藏匿其中的生物。
转身,加速,妮卡光着流血的双脚,冲向那女人的所在。基裘的“隐”非常高绝,但妮卡要找到她体内的埃,简直轻而易举。
席巴来不及阻止,下人们更加来不及。妮卡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前半生的镜头片段,也是在这座大宅里,那女人将她关在狭小的房间里,殊死搏斗。
一脚踢断了钢化门栓,妮卡平稳地关上房门。揍敌客家的房子质量真好啊,尤其是禁闭室。
基裘的第一次进攻接近前,她将整座房间的所有出口都布下了线条繁复的念力术式。金是个很好的老师,妮卡有时候又挺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