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温岩松的弟子压根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或者说, 选择成为温岩松的弟子，就注定不会轻松。
“叩叩！”
江暮染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便走进了院长办公室。这些天，温岩松天天让她来整理资料，她已经成了这里的熟人, 都不用秘书通报了。
温岩松抬头看了她眼, 什么话也不说，指了指会客茶几上的一大堆资料。
江暮染不由苦笑。这些资料是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杂而乱，整理起来费时费力。也不知道温岩松哪里找来这么多，每天都等着她整理归纳。
“这就不耐烦了？”温岩松推了推眼镜，打量着江暮染说道。
“没有。”江暮染走到茶几边坐了下来，开始沉下心来着手整理资料。
整理了这么多天, 其实江暮染早就发现, 这些资料全是二十年前的一桩案子的资料。包括当时新闻报道的报纸，照片, 以及证人证词, 法庭记录等等。
她只是不明白, 温岩松让她整理一桩法院早已作出判决的案子的资料有什么意义。
“老师，我整理完了。”江暮染指着茶几上已经完全分类好的资料, 恭敬地说道。
“嗯。”温岩松头也不抬地问道,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整理这些资料吗？”
“老师是想磨我的心性, 练我的耐性。”江暮染说道。
“这个答案真让人失望。”温岩松终于抬起了头, 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考虑你的回答。”
“老师是想——翻案？”江暮染犹豫了下，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二十年前的案子，还是已经做出判决并执行的案子。江暮染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温岩松让她整理的理由。
要说从中学习经验，里面的一些法律罪名都已经废除了，实在没有可学行。再说，虽然这些资料杂而乱，但保存却很好，也没有灰尘，显然是时常有人翻看。
温岩松难得露出了丝赞赏的微笑，说道，“这个答案不错。”
江暮染瞟了眼茶几上的资料，说道，“难度会不会太大？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判决都……”
温岩松抬手打断了她，说道，“判决只是个结果，不代表就正确。既然是有问题的案子，无论过多少年，那它就是有问题！”
江暮染不由肃然起敬！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人声张正义打抱不平，但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尊敬佩服！
“这是我二十年前接的法律援助的案子，当时很棘手，因为在我接手的时候，被告人已经供述了罪行。但被告人家属却坚持被告人是因为警察严刑逼供才承认的，所以坚持做无罪辩护。”温岩松回忆道。
“当时警方的舆论压力很大。因为南珠市已经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三四起入室抢劫杀人的灭门惨案，而且每一桩案子的作案手法都极为相似，手段也相当残忍。”
“警察的当务之急是立马破案。而仅仅是因为9.26案的一个目击证人的的证词，他们就立马把被告人抓了起来审讯。审讯的结果也出来的很快，证实被告人就是6.23案，7.15案，8.23案，9.26案四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至此，案件宣布告破。”
温岩松叹了口气，说道，“因为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判决也是前所未有的快。即便我们提出了上诉，也立马被驳回，没拖延到时间要求重新调查。”
“这个案子的疑点很多。无论是目击证人的证词证言，还是警方所谓的指纹和凶器，以及从逻辑推理上，被告人一人连续作案，还全是灭门案的可能性。值得说明的是，被告人家属一直要求见被告人一面的请求，当时也被拒绝。”
江暮染点点头，问道，“老师觉得这是屈打成招？目击者也在撒谎？”
“说起目击者，自从案件判决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直没找到这个人，不过我这里有张她的照片，你可以看看。”
温岩松从抽屉里拿出张黑白底的老照片递给江暮染。又接着说道，“被告人家属在处理被告人的尸体时，的确发现身上有伤。由于被告人是重刑犯，当时是被单独羁押，不存在是其他犯人所致。至于是不是这期间警察了动用私刑，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温岩松说道。“不过，这些疑点，也恰恰说明了这个案子是存在某些问题的。”
“可我们想翻案，光靠这些推理是不够的。”江暮染捏着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皱眉说道。
“是这样没错。”温岩松点头，“不过二十年来被告人家属一直没有放弃，我也没有放弃。终于，前段时间我接到当年经手过这件案子的一名退休老警察的电话。他说愿意跟我谈谈当年警察审讯被告人的情况。”
“可信吗？”江暮染抬起头担忧地问道。二十多年的时间不说，偏偏退休之后说，难免让人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温岩松摆摆手，说道，“当然不能全信。不过，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主动跟我联系。至于他有什么其他目的，那是他的事。而我让你来整理这些资料，是想问问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吗？”
“我——”
“不用着急回答。”温岩松打断了江暮染，说道，“这件案子一旦翻案牵扯太大，就连南珠市公安局局长到时候也不能幸免。所以，是具有一定风险性的。你回去好好考虑过再回复我。”
江暮染笑了，说道，“不用了老师，这个案子我很感兴趣。而且，您忘了说，高风险带来高收益————谢谢老师栽培！”
不得不说温岩松是个好老师。一旦案子翻案成功，随之而来的荣誉、前途、声望将不可估量。而他愿意带上江暮染，说明他是真的有心栽培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子。
“就你聪明会拍马屁是不是！？”没想到温岩松却虎着脸地说道，“让你回去考虑就给我回去考虑清楚，别头脑一发热风险有多大都不知道！快走吧！”他摆手道。
江暮染只好退出了院长办公室。虽然被温岩松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但心里却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直到走出教学楼，她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
“说。”电话里的男声言简有力。
“帮我传话给传声筒，让她把李彩桦的底给我掀了。”
“嘟嘟！嘟嘟！”
刚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江暮染握着手机无语。给一个在监狱里待久了的男人打电话，简直是最愚蠢的决定！
不过想起刚才在温岩松办公室看到的目击者照片。二十多年前的照片虽然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