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然地看向她,她无奈地冲我摊了摊手,旋即挪挪屁股,又向我这边坐过来了一点。我猜她可能聊上隐了。蝴蝶告诉过我,她们这种活泼的人,看似热情,但实际上除非遇到聊得来的人,不然真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讲。
我心想所谓“活泼人群”心中的聊得来的人,看来那定义可真是非常之广泛,并且怪异,至少我这种普通人难以理解。
我和蝴蝶第一次相识是在一家咖啡厅,下班的路上我去喝咖啡放松一下,她那时在那里兼职。
给我端来咖啡后,看到我在看足球报,兴致冲冲地问我是不是也喜欢足球,随后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单方面和我谈起欧洲某支豪门球队,说队里的谁谁谁这几场远射精准,谁谁谁上个月劈腿被原配发现之后就状态直线下滑云云,听得我云里雾里。
但怎知她语言组织得精妙有趣,听了几句就情不自禁陷到了其中。
结果本来计划5点半离开咖啡厅,6点到家,但最终坐到了8点半,陪着妻一起下了班,还鬼迷心窍地将她送回了公寓。直到她大气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她一般不跟人聊天,我算是个特例,转身关门进屋之后,我才当头棒喝般清醒了过来。
那之后过了大概一个月,我跟蝴蝶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犹如生石灰遇到了水。月底,我跟她牵手去民政局领了证。期间她也好,我也好,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当时我36岁,蝴蝶26岁。
领了证的第一个晚上,蝴蝶第一次到我家过夜,她和我齐肩坐在床边,小脸红通通的,圆润又饱满,仿佛轻轻一捏都会滴出水来。
我当时用自认这辈子最深情的目光凝望她的侧颜,可她却毫不领情,两只大眼四处躲闪,绝不和我对视。就顾着兴奋地和我讲足球,聊八卦,根本没个完。
我有些烦躁了,不是我不愿听她讲,而是任何事情都该有个度——至少要看看现在的气氛吧?
我心里憋着气,她还在叽叽喳喳兴奋说个不停。于是就硬生生截断她的话,扔下一句睡了,甩开她的手,爬进被窝里沉默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始终没感觉到蝴蝶进入被子里的动静,但火已经发了,碍于面子又不好转身过去道歉,何况当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可是一瞬间,仅仅一瞬间。
我听到了纸巾非常小心翼翼地,抽出的声音。皱着眉侧耳倾听,我又听到轻轻抽鼻子的声音。那声音可非常轻,轻到我以为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这是大实话,因为蝴蝶吸鼻涕的模样我可是见过的,她感冒的时候两条清鼻涕挂出来,脏兮兮的还非要让我看到,冲着我咧嘴傻笑。
不久之后,又是同样的声音。突然想到可能是蝴蝶在哭泣的那一霎那,我立刻扔开被子跳了起来。自尊心也好面子也好都无所谓。我绝不想她流泪。
这个人如果哭了,我此刻的罪恶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消除。当时我深以为然,并奉为人生信条。
我第一次抱住了蝴蝶,我和她道歉,她摇摇头又和我道歉。
我们揪着各种琐事互相道歉大概有半个小时之久。之后我试探地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因为紧张,灯光又暗没找准中心),她没有什么反应,但过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她实在太紧张,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