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本想搪塞过去,谁知他竟这般耐着性子追问。
无方,雪姝只好暗忖片刻后说:“以前我从不信鬼神说,但如今却是信了。”
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眼下我与叔公调换身子,实则便是你我的魂魄对调,说起魂魄,我能想到的便只有……”
那个字她不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说。
闭着眼的人却突然接话,“只有死,对么?”
雪姝微惊,忙小心赔不是,“叔公别恼,便是我胡说的。”
夙珝轻笑,“继续。”
还说啊?
雪姝毫无形象地挠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若是我死了,叔公便能找个会这玄学道术的,将我的魂魄从叔公体内抽了去,叔公不就能回来了?”
话音才落,方才还闭着眼的人陡然睁开了双眸,眸光冷冽地看着她。
如一股刺骨的寒风拂面。
雪姝头皮一麻,也不知哪句得罪了他,忙垂首道:“对……对不住叔公,是我多言了。”
夙珝冷冷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柔软的热气扑洒在脸上,方才的暧昧静谧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姝着实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她知道他所说的“主意”并非她说的这样,但她想的简单。
尽管这样不能为她跟孩子报仇,但在别无他选的情况下,只要他好好的,这种法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她在临死前,把上辈子死时听到的事告诉他,让他防着就行了。
雪姝自认没有说错什么,但听他久久不语,心里不禁有些涩。
想了想,她索性抬起头看着他。
“真心话。”
雪姝说。
“我知道叔公并非此意,但若让我想办法,我便只能想到这个,我说了我愚钝,若有冒犯叔公之处,请叔公宽恕。”
夙珝轻蹙眉头,眼里的冷漠在看到雪姝眼中的认真后化为不解。
他之所以不悦,是因为他从未有过此想法,而她却将他想成那般。
但现在,他却不明白。
他到今天这个位置,阿谀奉承之话听过不少,口口声声说愿为他去死的人亦不在少数。
然而却没有一个如她这般单纯真挚,破釜沉舟。
为何?
记忆里他就只见过这丫头三次。
一次是淑妃在世之时。
那年除夕,除夕宴散去之时在御花园偶遇她母女。
淑妃告诉他,孩子名为雪姝,排行小六。
不过两个月大的女娃娃,睁着溜圆的眼儿瞧他,冲他挥动着她白嫩肉乎的小手。
他一时心悦,生了抱她的心思,她也不怕生,到了他怀里便抓他的头发吃。
他将随手折下的梅花塞到她小手里。
第二次,她八个月,牙牙学语,长兴内,看到他后便过来抱他的腿,喊他“哥哥”。
他将手里的桂花糕喂给她吃。
第三次,她十二岁,娇女初长成,俏皮机灵。
依旧是在御花园,胆大又心细的她跳进池子里为他捞不慎落水的扇子。
他将随身的一个玉髓小物赠予她,告诉她往后若有事便让人拿这东西来找他。
然自那之后,他长年不在京城,亦未曾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上,更忘了在这宫里还有这么一个打动他的丫头片子。
直到昨晚,他才把这些事想起来。
“为何?”夙珝问,“纵使本王是你叔公,你与本王实则并未有如此深的感情。”
停了停,夙珝迷眸审视,“本王说了,莫要学平德对本王心存男女之情。”
雪姝的心猛地一痛,心口仿佛被人撕开一道口子。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垂下眼帘,“叔公放心,我对叔公并不存在什么男女私情,只是……”
只是?
夙珝盯着她。
雪姝闭眼,睁开,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里蒙上一层水意。
夙珝眉头紧锁,见不得这种表情出现在他那张脸上。
就在这时,他听她说:“只是,叔公是第一个给我东西,让我有事就去找的,长辈。”
她将最后“长辈”两个字说得很轻,轻的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