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腊月二十九,照惯例需得去皇陵祭祖。
往年因为雪姝身份,这种事完全跟她沾不上边,倒不如说这时候宫里人走了大半,她还落得个痛快。
一年到头也只有这一天她能在宫里光明正大地四处逛逛。
但今时不同往日,身后有昭王撑着,她这个六公主自然水涨船高。
又因为夙承勋与她先前在听雨亭上演了哪处父女情深,故今年祭祖也就有她的份了。
雪姝不是皇家人,皇陵也一次都没去过,对夙家的祖宗自然没有那种敬畏崇尚。
当她得知寅时一到就得从皇宫出去前往皇陵时,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是拒绝的。
因为这就意味着她丑时一到就得起来收拾,根本睡不了多久。
可没办法,让她一道去皇陵的事夙承勋二十七的时候就派李楷过来说了。
顺道还赐了她一套盛装,再三嘱咐当日定要得体端庄,不得失了分寸。
无方,雪姝只得在二十八当晚早早用完晚膳,不到戌时便收拾完进了被窝。
原想来个早睡早起,不料落了空。
在床上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饼才昏昏睡去,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白茯从床上挖出来。
又是沐浴又是打扮,整一个时辰下来,雪姝一直处于梦游状态,直到夙承勋那边的人过来时方清醒了些。
寅时一刻,黑夜当空,星月隐匿与云端之中,不见一丝光亮,寒风掠过,带起阵阵瑟缩,整个皇宫似乎比来得还要安静,衬得人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秦婉如虽已被收回宝册,皇后的头衔却还是在的,此次祭祖自然是要同行的。
雪姝从长禧宫出来,由小太监领着一路往西阳门去,行至途中,与夙馨玉夙锦儿撞个正着。
二人今日也都着盛装,妆容看着亦比平时浓。
夙馨玉看着倒没什么,她本就擅长打扮,一向在人前装温柔大方,妆容虽瞧着比平时浓,却也显她成熟端庄。
夙锦儿就比一样了。
她脸生得圆,两侧婴儿肥明显,本来也就是个没满十岁的小女娃,无论五官还是身材都未长开,偏生顶了一张浓妆。
虽看得出来成妃已在这方面尽力了,但无奈夙锦儿便是那种不适合化妆的,故怎么看怎么别扭。
雪姝刚见到她时要不是她身边站着个月婷,她差点没认出来那是夙锦儿。
然而夙锦儿本人却没有自觉,仗着夙珝给她送了血玉,这几天都翘着尾巴。
以往也就是用鼻孔看雪姝,现在已经发展到用下巴看了。
这还不止。
冬日里穿的本就比较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外面还罩着一件毛领斗篷。
然而饶是都这样了,她还不忘在用下巴看了雪姝一眼后刻意将她戴在脖子上的血玉拿出来显摆。
还在那假意与月婷说“悄悄话”:皇叔公送的这血玉真是好,我都感觉不到冷。
这么刻意的声调,傻子都听得出来。
雪姝冷笑,对其一脸的炫耀视若无睹,转而看向夙馨玉,后者的脸在烛光中有些晦涩不明。
不过,纵使再炫耀又如何,照着规矩,夙锦儿还是得跟在雪姝后面。
一炷香后,由夙馨玉打头,雪姝一行人从西阳门出。
出宫门,整个宫外亮如白昼,文武百官及各个仗队已规矩就位。
负责守卫的宫卫将士各个手持长枪默然站立,神情庄重严肃,身上的铠甲于火光中泛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雪姝方出宫门,远远就望见了那身着玄色铠甲的男人。
只见其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一身冰冷铁甲威风凛凛雄姿勃发,刀刻斧凿般的轮廓于火光中更显冷峻。
那双素日就清冷的凤眸,而今更如一潭不见底的寒潭,视线所及如冰棱直射而出。
只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望而却步。
这并非雪姝头一回见这样的他,却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看。
以往都是他出征时她扮作小太监,站在连他的脸都瞧不清的宫门上目送他远去。
她从不知,原来近距离下,一身铠甲的他是这般模样。
所以,他并非懒,他不过是不愿在自己不感兴趣或没必要的事上浪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