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秦婉如突如其来的质问,李楷面不改色,直接避开了她的问题。
“奴才不知娘娘在说什么,娘娘,请。”
说话间,又给了一个人眼神。
无方,那小太监只好忍着胳膊的酸痛再次将那瓶鹤顶红凑到秦婉如面前。
从被夙承勋掐着脖子甩开起,秦婉如就一直闭着眼,至今都没睁开过。
她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有什么意思呢?睁眼做什么呢?
是看那人对她有多无情,还是对她有多怨恨,又或者有多愤怒?
她明明知道他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男女之间的爱,明明知道,他对她和对伍玉珑是不一样的,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伍玉珑问她,有意思吗?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好像说:有没有意思你说了不算,本宫觉得有意思就行。
伍玉珑当时回了她一句什么?
她好像没有回,只是用她那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她,分明没有任何情绪,当时的她却觉后背发凉,以为一切都被那双眼睛看透了。
现在想来,伍玉珑当时应该是真的都看透了吧,又或者,从进宫的那一刻起,那个女人就从未想过活着出宫门。
因为她知道,只要一进宫,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得去了。
她以前不懂伍玉珑为什么那么爱养鸟,她的明淑宫房檐下挂了不下十只鸟笼。
每一个都是那人让人精心打造的,每一个的价值都够普通人家过几辈子。
然而里面关着的,却始终都只是随处可见,最为普通的鸟。
那人为讨她欢心,说要让人给她寻这世间最珍贵的鸟来,伍玉珑却拒绝了。
秦婉如清楚得记得,她当时得知这事后生生掰断了一根她最为喜爱的小羊毫,道那女人不知好歹。
而伍玉珑养的那些鸟,每过一个月就会被她放了,宫人便又为她捕,其中麻雀最为居多。
养一个月再放,再一个月再放,如此反复。
现在想想,她突然就明白伍玉珑为什么那么爱养鸟,又为什么总做那些让人费解的事了。
秦婉如想,进宫前的伍玉珑应该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是真温柔,她也曾在未嫁之时偶然瞥见过她脸上的那抹真诚的笑。
但进宫后的伍玉珑,呈现在她脸上的那抹笑,意思却再不是那年的。
她养在笼子里的那些鸟每隔一个月方能被重新给予自由。
但被装在这个名为“皇宫”的笼子里的女人们,却永远都飞不出去。
伍玉珑爱过那个人么?
不知道。
可能爱过,也可能没爱过。
但能确定的是,除了被抱养过来的野丫头,伍玉珑临终前应该真没什么牵挂。
因为那一刻,她飞出去了,自由了。
“呵……”
秦婉如忍不住笑,笑得很自嘲,“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本宫……本宫的脑子里想的居然全都是她,疯了不成。”
小太监朝李楷看去,彼此眼中都藏着不解,不明白她口中的人是谁。
李楷以为她想的夙承勋,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刚想“劝说”几句,地上的人却已经撑着地动起来了。
秦婉如艰难地动着被冻得没什么直觉的手半坐起来,吸了吸鼻子后闭眼缓了缓情绪。
再睁眼,她的眼底已经一片清明,看不出丝毫悲色,唯有脸上的泪痕显露着狼狈。
秦婉如的视线定在托盘内的那瓶药上,勾着唇,颤着手将药拿到手上。
“啵”
很轻的一声,塞子被她拔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好像没什么味道,又好像有。
秦婉如没深究,拿着瓶子的手因寒冷抖个不停。
小太监看得战战兢兢,生怕她这时候把瓶子抖掉了或者扔了,又或者趁他不注意突然把药往他嘴里灌。
“怕什么?”秦婉如瞥了他一眼,一脸无所谓。
她转向李楷,在将瓶子里的东西往嘴里倒之前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块东西朝李楷递过去。
“不会让你难做,这算是最后让你为本宫做的一件事。”
摊开掌心,是一枚成色极好的鸳鸯玉,很小很精致,约莫小孩子的半个巴掌大。
李楷迟疑片刻,上前将那枚玉拿过来。
几乎在他拿到玉的同一时间,秦婉如猛然仰头,喝水一样将瓶子里的东西尽数倒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