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直是阴雨天，时有晴天，也很短暂，阳光打了照面就又隐入了如墨的烟云里。
大雨叮叮咚咚的下着，瓦片传来清脆的声音，末议妖娆抱着琉璃躺在床榻里，注视着从房檐滴落的雨水。
秦二背对着他站在，在门外，望着雾气弥漫的竹海。
和月前的那天一样，不惹尘和子梟都出去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背对着他的秦二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话了。每天都会按时换药，也会给他换衣裳，夜里睡在同一张床上，好像和以前一样，但他再笨也发现了秦二没有那么快乐了。
会不会是因为照顾自己累了？会不会是因为现在不男不女的样子让他厌烦了？会不会是不喜欢自己了呢？末议妖娆最近一直都在思考这三件事，多少次想要亲口问他，却在呼唤了秦二的名字没有回答后作罢。
方才，末议妖娆已经喊了三次秦二，秦二都没有反应。
会不会是雨声太大了，没听到呢？末议妖娆走过去拍了拍秦二的后背，秦二这才回头。
“娆娆怎么了？”
“没事，衣裳上有灰尘。”
还是没能开口，末议妖娆咧嘴笑着又坐回了床榻上。
刚坐下，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到秦二说：“娆娆我要离开这里了。”
笑容僵在脸上，末议妖娆努力理解了离开这里，鼻子突然酸酸的，忍着不要哭，抬眼对秦二说道：“不是说无家可归了么，你要去哪里呢？”
“曾经的家确实已经没了，可我还是有能去的地方的。”
秦二看到末议妖娆的样子叹息道：“怎么哭了？”
“你要去的地方远不远？”末议妖娆用衣袖赶紧擦了脸上的眼泪，低下头问道。
“离大唐很远。”
“还回来么？”
“或许不回来，或许回来。”
或许两个字充满了不确定，末议妖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凌乱的思绪化作了泪水乱飞。他要走了，要走了。
不想让他走，末议妖娆起身扑进了秦二的怀里，第一次秦二没有用双臂抱着自己。
就算天资愚钝，会让人嘲笑，末议妖娆也是末议一族家主的孩子，有天才的兄长，有骄傲的血脉，备受宠爱的长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
遇到了他，喜欢上他，就真的卑微了，知道他有过深爱的女子，知道他是有名的剑客，知道他很出色，各个方面末议妖娆都比不上他，哪怕是一直引以为豪的血脉，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了。
秦二是个骨子里高傲的人，他的身份神秘不知过往，他四海漂泊不为任何人停住脚步，他不被外物干扰，末议妖娆本以为他说喜欢自己了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事情又不一样了呢？喜欢的话，就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对么？
“娆娆，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不是说你来益州是找阿姊的么，找到了就回莲罗去罢，你现在还不能保护好自己。”
秦二没有动，轻声的嘱咐着，末议妖娆听着这关心的话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所有的痛苦哀愁都爆发了。
“答应我了，要保护我的，不是你么？作为我的剑客随我回莲罗，和我去见兄长，和我一起，这些都是你答应过的。
可是为什么突然要走？是不是我现在的模样让你觉得恶心了？你还是更喜欢女子，不是我这样不男不女的人？天天给我换药，也看够了罢？你还骗我说喜欢我，你喜欢的，中意的，是不是从来都是那个女人？连我也只是她的影子么？我和那些被你杀掉的女子都是她的影子罢？我一直在想，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你喜欢呢？
我什么都没有啊！我有的你都不在意，你看不上。就连在这里遇到你，也是因为你想要帮子梟去认识施正卿，所以你才会待在不惹尘这里，这么久。施正卿要做的事情是为了他爱的人，我真的好羡慕李长逸啊，有一个人如此爱自己，爱到为他谋划了江山社稷，为他做了精心安排的一切的人。
我也爱你啊，我只想你和我一起，和我回家而已，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又不贪心，我想要的很少，很少。哪怕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说你喜欢我，我就会相信你，我太笨了，笨到不能让你喜欢我。
我以为爱一个人很简单，原来不简单，比学习命术都要难。我要怎么做呢？让你这么聪明的人爱上我？我还是要被你丢下了，完不成课业的孩子会被同伴丢下，不优秀的我，要被你丢下了。
我只想要你啊，也办不到，我好没用啊……”
说了许多，最后只变成了一句“我好没用啊。”
秦二终于用双臂抱住末议妖娆了，末议妖娆感觉到秦二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紧闭着双唇，生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掉出来，在听到头顶之上秦二说的话后，末议妖娆突然不哭了。
“娆娆，我爱你，是真的，我喜欢笨孩子，越没用越好，太聪明会离开我，只有笨的才会留在我身边。”
“真的么？”末议妖娆从怀里仰起头，傻傻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