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其实她是知道答案的,阴阳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捅破。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田十里这个聪慧通透的女子都被困在这痛苦纠缠的爱情里,至今心头仍蒙着那逃避不开的阴影,又或许本来就是因为过分深爱而深陷其中,就算企图强制地断绝最后达到了事实目的却仍然未能从“田仲青”这个名字里走出来。故而,只能像是得了失心疯的蠢物一样,自欺欺人了。
然而,若是那个男人百般不受控制的变化与纠结之后不再深爱着她,又怎会在默契地揣摩出田十里要杀了自己与妻子的时候决定坦然接受,并立下了这样的一份遗嘱并交给姜盛去毫不拖泥带水、不让她知道得清楚地处理干净呢?说白了,就是想以这样不自愿的方式成全她,放她走出给不起承诺与未来的自己的阴影罢了。也难怪,尘司里有田仲青与田十里的案子了。人心复杂,纵使是最亲密纯粹的情感,也会在现实面前一点一点陷落凋零,甚至面无全非成令双方都感到可怕与痛苦的模样。
或许那个男人会期许她终有一日知道这一切多一点,这样就能让田十里明白他还爱着她;但又或许他期许她永远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多一点,这样他们或许就会显得互不相欠,来生再见就会好很多,他死后还爱着他的她怀着怨恨说不定会很快忘了他好过很多。或许在这点上,田仲青本人都是纠结不定的。他只是期冀最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弥补越来越不会懂得珍惜和爱护田十里的自己带来的斑斑血迹与伤痕,算是来自一个爱人……再不合格也算是一个亲生哥哥,临死前能够给予的温柔与宠溺。
当阴阳阅读着七情阁呈上来的田仲青的入档资料的时候,是真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百感交集,最后沦为一声就此为止的空叹。
阴阳默默地提起了那条田仲青生前贴身佩戴的项链,轻轻放在田十里跟前,指着上面的特殊花纹,对着面前不知所措地沉默阴郁着的女子轻声问道:“你看这是什么?不要想他和你说的是什么,自己凭感觉猜一下。”
“……”田十里有些失神,有些错愕地看了阴阳一眼,又垂下头默默地盯着那项链看了许久,最终悲伤无奈地抬眸,茫然地向阴阳摇了摇头。
“你先这样看——”阴阳用手指轻轻沿着十字架的十字一横一竖划了两道,注视着田十里问,“我刚才划的是什么?”
“‘十’字。”田十里干硬地回答道。
“没错,‘十’字。你的十。”阴阳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后半句的时候,言辞凿凿间,深深地注视着田十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接着又轻柔着语气,温柔地垂眸,指着那特殊的花纹款款开口问道,“如果这么看的话,你觉得这个花纹仔细看像什么字?”
里。田十里的里。
田也好,里也好,有一部分是一样的,所以田十里从来没有刻意留心注意过。经过阴阳这么一说,再细细回过头去看那花纹,竟都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里”字。
十里。难道……这根项链代表着她吗?那他把另一根项链送给她,之后总是贴身携带着这条项链,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兄妹,所以他无法名正言顺地给你买戒指吧。”阴阳眸光轻轻扫过那枚一克拉的纯净璀璨的钻石,幽幽开口道,“或许……你曾经为此抱怨和难过过。所以这条项链,是田仲青能够想到的唯一披着爱老婆的外衣能够给你的全部爱意。这里有你,‘十里’。有他,‘仲青’。也有他不能直接给你的钻戒上的钻石,和白金。”阴阳轻轻用手指随着话语的继续指点着这条男人佩戴显得有些花哨过度的项链,将它一点一点直接分析。
阴阳的话语很轻,但却像是一枚□□,“砰——”的一声在田十里坦然接受多年的凄凉荒芜的脑海里炸开。“不……这不可能……你骗我……”她难以置信地低头死死地看着那条项链,复而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来,轻手轻脚地、细细地摩挲着,情不自禁间竟不自觉地有泪水断线脱离了眼眶。
“我没有骗你。一直在骗你的是以为这样就能够默默爱着你或者就此放你走的田仲青,还有企图骗过自己就以为好受点、结果却更加难以自拔地痛苦的你自己。”阴阳毫不留情地否认了田十里指责自己的话,冷静客观地将这迟来的真相这把迟钝而薄凉的刀片,直直地、不由田十里拒绝便丝毫不能商量地捅进了田十里的心窝,慢慢地,撕裂了这么多年来田十里努力结痂、治愈与忘却的深刻的旧伤疤,很快就流出了汩汩的依旧鲜活炙热的血液,“你可曾记得,你拒绝佩戴那条他给你的项链时,田仲青的脸色?是不是异常的不自然和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