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黎庄,夜雨池。
苍穹之下,是缭绕着雾气兀自冷寂的一汪湖泊。湖泊之上,是一座威严肃穆的建筑,亭台楼阁,森寂而端庄。没有走廊,也没有船,这座建筑就这样孤独地立在水天雾气的中央。
水天一色,是深邃幽暗的黑;当空即是明月,惨淡冰冷的白。
月色清冷地落下,洒落在建筑之上,隐隐地能够看到红墙黛瓦,朱红色的陈旧的灵木,在这黑白交合之中暗暗地流动着低调的光亮。
以这座建筑为中心,湖面之上飘荡着无形却令人震颤的水汽,那是来自阴界的威压。水面之下,无声地翻涌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不属于人间的地盘。
这是夜雨池,上界之下阴界在北黎庄的地盘。
每年度的清明例会,通常都会在这里进行。
建筑顶端,有一个亭台,名曰日月亭。
雕梁画栋,居高临下;霁月清风,穿堂而过。亭台中间,是一张雕花繁复的复古长桌。四周都是可以折叠拉伸的落地木门,此刻都被收了起来,将这个亭台变成了一个通风的亭子。
上有碧落,下有黄泉。人间之夜雨池,是黄泉碧落的分流。碧落之水为天雨,黄泉之水为地溪,交汇集合,如同一夜大雨漫灌、地下水倒灌汇聚而成,而有了这深不可测的夜雨池。
夜雨池上,是朗朗乾坤与苍茫人间;夜雨池下,是幽幽阴冥与森严地府。
夜雨池上阳明楼,夜雨池下阴冥阁。
阳明楼顶日月亭,阴冥阁顶星云台。
夜雨池就像是一个人间与阴界之间的镜面,将两个世界折射成为彼此相同的倒影,却又简单利落地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此刻阳明楼日月亭内木桌的主位上,坐着的是阴阳本尊。花白长发,黑白重瞳,左眼是无边黑夜,右眼是明月皎洁,呼应着日月亭外阴阳交合的天象,她坐在这光影交错的夜色里。
最后赶来落座的,是从远山墓园那边看到了天象才过来的楚润。
“今天可是清明,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还迟到啊?”阴阳左手边坐着的寻白羽本尊,在看到姗姗来迟的楚润本尊的时候,一边轻轻用杯盖拂弄着茶水升腾而起的轻烟,一边幽幽地吐槽道。
楚润没打算和他斗嘴,直接在阴阳右手边坐下,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有着温凉而平静的肃穆。她侧过头看向阴阳,幽幽地开口:“今天我跟着犬刈去了罗家,犬刈对罗御动手,要毁他命数,我插手了。”
“动手?难怪,我收到下面的汇报说罗家附近突然有戾气流窜。”郑晗的笑意深了深,“看来,是有人要坐不住了。我们是继续作壁上观,还是打他个猝不及防?”
“还真别说,犬刈这小伙子心很大啊。小小年纪,完全不把我们阴界当回事啊。”石惊风垂眸摩挲着掌中捧着的茶杯,笑得意味深长,“看来他还有别的图谋,想来是有什么手段,所以有恃无恐。”
他身边的鬼艳默默地摇了摇头,有些惆怅地轻叹了一口气:“他们着急我们不着急。先由着他们闹腾,就算是插手,也不能是以阴界的名义插手。不然,这场游戏就会少了很多乐趣啊~”
游戏……是他说错了。犬刈的心再大,哪有鬼艳大人一半大啊……石惊风痞帅痞帅的大叔脸上眉头熟练地轻轻抽搐着。
“确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插手了这件事情,他们那边必然有所警觉。下来若有交锋,也不能是阴界与他们直接的交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楚润点了点头,微笑着对鬼艳的话表示赞同,只是神色之间,潜藏着几分低落的阴霾。
鹿瑶向来心细,楚润的不对劲她看在眼里,弯唇便是一个温暖包容的让人看了很舒服的“具有母性光辉”的笑容,问她:“怎么了?阿润,你脸色有些不对。”
啊呀,被看穿了。
楚润无奈地笑了笑,无力地弯了弯唇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又被上界捉弄了。我去罗家制止犬刈的时候,不巧碰上了肖允。直觉上感觉下来会很麻烦。”
“肖允?”石惊风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了两圈,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怜悯地看向眼底阴郁的楚润,“如果是我们特别专案组求知心一旦上来了就要命的肖大公子的话,下来确实会很麻烦了。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很多事情你先担着了,相较之下我和我们阴阳大人会安全很多。”
“也就这点好处,所以我才没出手删改他的记忆。”楚润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合了合眼眸,“说实话我现在比较好奇斋兰的想法。如果她回来站在我们这边的话,相较之下,这场仗我们就会打得很轻松了。”
“斋兰?那丫头确实好久没见了。她决定苦心修炼后就没了影子,都快和她母亲一个德性了——神狐不见摆尾啊~~~”鬼艳伸手就是一个“摆尾”的动作,可以说是很恶趣味了。她旁边坐着喝茶的石惊风差点形象破灭地被茶水呛住。
“我觉得她已经回来了。”主位之上的阴阳沉默地倾听着,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才淡淡地开口插了一句,“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回来的。不过她到底会站在哪边,究竟要做些什么,并不好说。”
“既然阴阳姐都这么说了,想必她确实是回来了。阴阳之化的直觉感知,基本上是不会出错的。”寻白羽垂眸沉思,“毕竟斋兰她是励志要走妖狐之路的女人,手上需要有罪孽。或许,她想要借此次事情修成纯正的妖狐。”
“这丫头和她母亲一个死心眼。灵狐不也挺好的,撇开不一样点的尾巴,灵狐更难修炼成好嘛……天生优势到她们眼里就成了劣势,真的是教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还非要费尽心机篡改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