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昌兵出发向南的进候,叶宰已经发过一封塘报给抚衙。
故而他刚至北城门便有人候着。
“胡将军,劳烦久等,本官愧不敢当。”叶宰向一位四十许的瘦高个抱拳说道。
本来他一个文官根本不必和武官如此客气,但此人却不一般,乃抚标中营参将,也即抚标的统领、张巡抚亲掌嫡系,能不得罪就不必得罪。
胡大枚没有二两肉的脸上露出个瘆人的笑容,抱拳躬身道:“应该的应该的。都爷昨日接了叶副使塘报,高兴得整晚未睡。今早派末将出来时还在叮嘱,让抚标好生向建昌道标学学,学学怎么在野战中杀贼!”
“抚台和胡将军过誉了。你们身上担负着千万川民的干系,出门与寇野战岂非杀鸡用牛刀?”叶宰笑着恭维道。
“可不是嘛,末将也是如此和都爷说的。”胡大枚大笑道,只是配着他那副尊容,显得愈发诡异。
叶宰尽量将视线投在胡大枚的额头上,问道:“抚台有空吗?本官想拜见一下,请胡将军安排。”
“有,没空末将也能帮叶副使插个空,谁叫叶副使的话说到末将心坎里了呢?”故大枚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
“本官从不讲虚言,有啥说啥。胡将军和本官处久了自然知道。”叶宰脸上表情无比正经,接着又问:“胡将军,本官这些下属安置在哪儿?”
胡大枚皱起两道断眉,沉吟道:“城里汇集了五卫人马……这样,末将拼着得罪李总兵,先将他的营地腾出一部分让与叶副使亲兵住宿。其余的……就顺着北城墙扎营,可好?”
叶宰想了想,一百多手持新式武器的亲兵应该能保护自己安全吧?
遂答应了,转头悄咪咪吩咐秦佐民暂时不进城,派兵加强彼此联络,如果一个时辰断了,那就……如此如此。
秦佐民领命后,叶宰带石猛等亲兵随胡大枚入城。
进城之后,叶宰大开眼界。成都城内哪里像打过仗的模样?基本与两月前自己离开时差别不大,该开的铺子都开着,各处茶馆酒楼仍然人满为患。
这说明此次流寇围城对成都的伤害不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张论将成都治理的很好。
不过,叶宰心里并不会因此对张论生起愧疚之心。只因在通往权力的路上,凡是挡路的就必须要搬开,无论他是好还是坏。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减慢了一行人的速度,用了两刻钟,叶宰方才进入抚衙。
又站了几分钟,去通禀的胡大枚回来说道:“叶副使,都爷有请。”
“多谢胡将军,有机会一起吃酒。”叶宰感谢道。
胡大枚在抚衙内非常守规矩,不敢多话仅以点头回应。
叶宰则由门房引入签押房中。
张论已经在里面,坐于书案后满面憔悴。
他见叶宰进来,一挥手示意先坐,自己则低头看起桌上的文件。
待小厮送上茶水关好了门,张论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起叶宰。
“难道有什么不对?来之前叫叶贵帮我梳过头发了啊。”叶宰正了正头上的官帽,身体不由坐正了一点。
张论突然说道:“叶良臣,是不是你?”
说罢,两眼暴发出慑人的寒光。
叶宰感觉到了这股压力,心里惊了下,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抚台,职不懂您的意思。”
“那封弹劾!”张论声音转厉,给叶宰施加了更大的压力。
“弹劾,什么弹劾?”叶宰知道事发了,不自然地挪动下屁股,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回答。
张论眼睛依然罩定叶宰,自顾自说道:“周巡按在重庆,按察司困在城内,其他人老夫自信没得罪过。只有你,你能给都察院提供成都的准确消息!”
“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宰摊手道。
“因为你想取老夫而代之!”张论直接戳破了叶宰的谎言。
“抚台,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您平时待我不薄,人心都是肉长得……”叶宰立刻叫起了撞天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