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
绿荫遮蔽着幽暗的天穹,朔风一起吹动他的衣角,显现出的火光映红了他整张沉入黑夜里的脸道:“隽织,我依旧没想通,你把我们祖传的戒指给她,为的是什么?”
他揪起它的小尾巴道:“我都忘记了,你还是一只猪。”
小粉猪跃起老高时迈出的蹄子甩在了他的侧脸上,他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淡红色的踢伤,还把它往大腿上抱道:“再叫哥哥,我就永远让你变成这样。”
猪满嘴都是凄厉的叫声别提有多嫌弃他了,还一直用头拱了拱他的手。
“走什么,我不会强逼你,只要你说一句人话,让我停止不就好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了纽扣上,袍子被他勾在手里又随手扔到了河边,袒露在外的胸膛上悬挂着猪牙,迈入澄澈的河里时他回过头道:“你害羞了?我们不是从小到大一起洗吗?”
猪迈出的小蹄子踩在他的脚背上,水珠从他伸展开的双臂间淌下来衬的肤泽异常透亮,道:“一起洗,我从没嫌弃过你。”
可近距离贴着他的它忽然重量急剧增加,如同从轻飘飘一张纸秒变成了十吨重的烙铁,闪现过的光让他闭目的同时一度想起期限到了。
再清醒过来,她的双手紧贴他的脸,身上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快速跳动,而他竟能清晰的看见她脸上细绒的寒毛在月光下微动。
暧昧不明的气氛还没维持一秒,等她一掌挥到他的肩上给彻底打散了,她说的义正言辞道:“我认为它至关重要,必要的时候她一定需要它。”
他刚皱起眉,一听她又道:“哥哥,我们的家人无故就死了,一定跟它有关系,早日把它给秀秀,也是一个好归处,放在我这,我不放心。”
“给,穿好衣服再跟我说话,想要在我面前耍流氓,以后有的是机会。”隽织在他之前走到岸上,还故意拉下里面的麻衣露出圆润的双肩再朝他吐舌,他一脚踩上了岸边再拾起地上的袍衣,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
隽才走在前面道:“黑法这几日情绪不佳,不想变成猪的形态,等会一句话别说。”
“阿玛没死?”
“他被人救了。”他刚说完,横斜而出的枝桠所遮掩着的高树整片整片的倒地,闷响声中几只异兽如同火红的灯笼燃亮了前面的路。
“我们快回去,不能让这群异兽跑到子民们居住的地方。”他刚拉起她的手,她顺其自然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他便伸手垫在了她的臀部底下往上面搂了搂。
小城里还在卖商品的人在火焰唆的一声燃起后陷入了慌乱,接踵而过的人群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震破耳膜的尖叫声让她全身发麻,可那些无人可约束的异兽在四处纵火烧人更让她难以容忍。
可在她准备帮忙的前一刻,听有人说道:“是黑法大师,他又来救我们了。”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忙不迭匍匐在地,埋在地上的头远看上去如同一个人身上恶心的黑斑,他们在人还未完全现身之际道,“我们只需要祈祷就行了,他肯定能为我们摆平一切。”
黑法在呼声愈发高涨时如期而至,他在火光的笼罩下走到前面却不是火焰本身,那些还在到处作孽的异兽一面对他嗷嗷叫且畏缩不前。
黑法笑道:“那帮被称之为血盟的人都给我拉上来,直接处决吧。”
隽织一听这话还得了,伸到半空的手被他扯到了身后,听他说:“交给我,不会让她们受伤,我永远记得,她是你的朋友。”
人们对这群将死之人怨恨至极,他们手戴镣铐紧靠着站在中央承受着旁人的烂骂,一道完全不同的声音传来,“不必杀了他们。”
黑法眼皮一跳,“隽才,你去了哪?”
隽才回道:“黑法大师,我之前有点急事,才会来晚。”
明灭不定的火光在她们的脸上正在诡异的变化着,双目跟嗜了血的野兽一样想把他吞食入腹,他不急不慢的用刀劈断了这群人脚下的铁链道:“血盟的人留着还有用,拿来喂这些异兽太浪费了,他们值得更好的归处。”
“黑法大师,神秘家族正是你当前的敌人,其他人皆不是。”隽才站在他的身边低下头,又道:“如今异兽肆意妄为,他们没有阻止,还在裂谷对面逍遥自在这么久。”
“他们派人前来过,那群狼人在找一把能打开门的钥匙,更有意思的是,你可知他们去过哪里?”
说完黑法粗粝的手掌放在他肩上猛地往前一拉,他对上他猩红的瞳孔,还要听他咄咄逼人的说道:“是你的家。所以你想劝我,就别净说这些陈词滥调,说吧,钥匙在哪?”
隽才还在想解决之策,她却抢先道:“我家被烧,是神秘家族的人?可我家没有什么钥匙。”
隽才把她往身后一拉,又道:“黑法大师,我向你致歉。”
黑法侧过身道:“血盟的人,我会暂且留着。不过那把钥匙,兴许你们真不知道。”
“黑法大师明鉴。”
黑法瞟了她一眼,她怒目圆瞪,横直着的唇都被咬出了血,他勾起干到裂出了些许血珠的唇道:“是你的好妹妹,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这点你真该跟你的好哥哥学一学。”
“黑法大师,说笑了。”隽才屈膝跪在了他的身前,他跟着这群人双手合并向他膜拜了许久才站起来。
黑法嘴唇刚上扬,那些绿色和红色的恶.鬼们败兴而归。
隽织瞪大了眼,这些无处可归的恶鬼们在视线之内要遭受火焰的烘烤,他却还引以为乐,嘶吼欲盖过天,火在灼烧中烧的更旺。
“怨魂恶.鬼生前坏事做尽,黑法大师这是来张扬正义!!!”
在疯狂的呼号下,它们就像碎成了一块块的绿色翡翠,火势越大叫声越让人遍体生寒,夜空在血浆一样颜色的火中红了一片。
只要有恶魔,哪里都是地狱,都是让人逃脱不了的牢笼。
不比那里正上演着腥风血雨的戏码,这里轻柔的微风在吹,插在花瓶里的花陈住了几滴从窗上掉落的水珠。
阿玛拿着木制短笛挨在唇边吹起了烂熟于心的曲儿,东西边隐约都有异样,在诡异的绿色光束快要出现他却放下了短笛。
他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堆没人穿的新裙子,那股熟悉的错觉感牵引着他不受控制去轻抚过被褥的每一角,门一开他一脚踩在了地上不小心踢踩到了纸篓,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废纸让人弯下身捡了去。
山葵平展开手中的废纸,上面居然是以圆形为头部以及三角形为身体共同组成的人,若不是头上画着一条条黑色的线条他都猜不出这是个女人。
阿玛从他的手中夺回再收进了裤袋里道,“我画的是谁不言而喻,带我去见他。”
“那群恶.鬼被召唤回来了,黑法正在对它们做残忍的事,你随我来。”山葵眉头一皱,在前面引路的途中骤然一停回过身道:“尼玛,你真的要去?一去不回,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阿玛一把从鞘中抽出还闪着寒光的弯刀,他本可以直接递过去,却让刀刃划伤手指,一声不吭伸出双手呈了上去道:“日后,我忘记自己是谁了,请你用它了断我。”
阿玛把那张揉成了一团的纸打开,“或者把它给我。”
“这...”山葵迟疑不决,又听他道:“把它给我,中了清忆术,我也一定能想起一些别的事。”
谢奎一把捂住他的嘴,替他说道:“小伙子,你怎么也跟着变天真了?被清记忆了的人从此跟白痴一样,能唤起记忆的概率太低了,我劝你放弃吧。”
阿玛绕过了长柱,往前走再推开那扇紧闭的门,便能成全他这点可怜的妄想,在细不可闻的叹息声下他抵在门上的手一用力,倾泻而出淡蓝色的光隐没了他,一道暗哑的声音出自他的口道:“我要死,也是死在她的手里。”
山葵道:“一定有其他的办法。”
谢奎反问道:“那么请问,山葵大师,你自始至终都不敢对他动手,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言。”
山葵哑口无言,刚走进去咚的一声只见铮铮男儿正直挺着背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让周边的人为之怔愣的是他的目的多么超于常理,人都避之不及,而他还在说:“我是自愿的。”
“她对你施了什么魔咒?”
“跟她对你施的一样。”
“有你这句话,不满足你,太说不过去了。”黑法伸出的干瘦手臂却拧不动他的衣袖了,反而是他起身主动扶起了他。
阿玛凭借着光亮能够直抵他的眸底,那里有迟疑和一闪而过的后悔,他神色难辨道:“黑法,她在一步步看着你,走向毁灭,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杵动着的拐杖在咚咚声响中夹杂着他的声音道:“我不会让你来率领那群暗灵。要看血盟在你手下能否打理得,干的好,我再斟酌斟酌要不要把暗灵交给你。”
“优秀的战士,不仅需要不怕死的决心,还要有一副精良的装备。”
进来的人为他穿戴上坚硬的铠甲,出自匠人之手的铁盔经千锤百炼而成,他身躯凛凛,拿在手里的铁剑仿佛同他浑然一体,银光熠然让任何的颜色都逊色不已。
黑法道:“由你来引领他们,就守在那群外来人居住的地方,不要让异兽进来,管不好他们,不用再回来了。”
阿玛搭放在把手上的手一顿,只觉耳旁是一阵怪异的风,实则涌来的是红绿交加的恶.鬼们。
这时一个毫无生气的女人四周萦绕着一群恶鬼怨灵,其中一团绿莹莹的光覆在她的身上明显是在保护。
“黑法,我要杀了你。”
黑法道:“穗,对付人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挚爱之人被夺走后,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别人。”
阿玛握着刀的手松了又紧,混杂着臭味,挤在牢笼里的人个个没有一点间隙的紧挨着彼此,他把锁敲碎后带领他们往外走去,返回前时一声凄厉的哭声在他的耳边回荡。
塌陷的房屋中还被深埋着的人还在求救,呜咽声微乎其微,他们连夜把砖块都挪动开来。
在漫天的沙砾中每个人的血手相握,终于在深夜四点大部分的人终于获救了。
阿玛找来一块木板,用小刀刻上几个字插在了土里,“以后这里不是没有名字的地方了,就叫守夜城了。”
可血盟那帮人交头接耳说了起来,“可我们大人是不是死了?”
“最后一个护着我们的人也要死了...”
阿玛举起火把转过身道:“你们的希望还没死。”
他们怔了怔,那些被救之人连夜赶做了一套套粗制却能御寒的衣服给他们穿,等他们都穿好站在外面。
他回过身道:“你们是无可救药的人吗?你们一辈子都心甘情愿做恶人吗?你们活该一生都抬不起头。”
闪电从云层中破空而出,火光笼罩着他们每个人的面容,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表情变化,但都能听见他们滔天的呼声要同电闪雷鸣的天空相抗衡似的。
“但我们不仅于此。”
阿玛拔剑出鞘,雷雨冲刷着他坚挺的眉宇,他直指云霄道:“危难之际,皈依于此,与我同在,赐我不死之躯,以我英勇,血洒疆域,以我之身,慰我血盟!我们献上生命和毕生的生命,将效忠于此。”
他们呆住了。
“我跟你们一样,杀人成了我们的常事。”他刚说完。
他们开始齐声附和着他的话,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它刻进骨髓里。
阿玛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了一杯酒,又拿出刀从掌内割了下去道:“但凡外人想加入我们血盟,都要诵读这句话,来表决他的衷心。”
其他人屈下单膝对他为首是从,他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掌道:“但你们有血有肉,一定能改过自新。”
气氛一高涨,他深知事成了一半,便拿来磨刀石,在沙沙的声音中刀刃越发的锐利,一个人把美酒搁在桌上又扛来座椅坐下后道:“老大,你在想前老大吗?”
“没,我在想,那首亡灵曲怎么吹。”
那人哈哈大笑道:“行吧,你不想,我想前老大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我的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