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论是苦心也好无奈也罢,亦或是泽阳中州如何,沈羽都不需知道。是以,她留在猎山中——最好。
桑洛弯下身子,双手捧起一捧雪,冰凉寒意自掌心传来,她随手将这捧雪抛到半空,瞧着它们四散落下,惊得疏儿急忙将她的双手拢在手里边搓着边呵气,桑洛却道:“你说这几日的天儿,冷是不冷?”
疏儿满面的担忧,回道:“冷啊,所以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可别又冻坏了身子。”
“比起当年的昆边寒囿,狼野雪原,如何?”桑洛看着疏儿,只觉得这话话音未落,疏儿那双手便微微发了抖。
许久,疏儿苦笑:“那自然是比不得。”
桑洛拉了疏儿的手慢慢的在雪中走着:“昔日,我恨极了这雪白冰冷的东西,而今,心境不同,却又不觉得冬日恼人了。”她说着,余光扫过疏儿那张忽的布满了忧愁的脸儿,握紧了她的手:“那样的日子,只有我与你最清楚,便是时语,怕都不能体会到你我二人的绝望与无助,放心,我同你说过,这样的日子绝不会再有。你瞧,眼下多好。是不是?”
疏儿叹道:“自咱们从那地方逃出来而今,我追随姐姐经历种种,自然什么都不怕。眼下确实什么都好,我却在心中担忧,沈公那般重情义的人,日后若真的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
疏儿这话没说完,便觉得自己的手被桑洛更紧的握住,捏的竟有些疼了。当下住了嘴,桑洛却是轻声低叹,松开疏儿的手,停下了步子,举目望向更远处,许久,才转过身子看着疏儿,问道:“昔我父王在位时,你觉得伏亦待我如何?”
疏儿被桑洛这话说的一怔,可瞧着桑洛那样子又绝非是玩笑,思忖片刻便道:“昔日王子亦与姐姐无话不谈,兄妹情深,待人也宽容厚道,我还记得,每每到了冬日,他挂念姐姐身子虚,早早的就把秋猎来的毛皮都送过来。”她说着,却又想起过往诸事,不由慨叹:“只是没想到,最后他变成另外一般的人。”
桑洛只道:“过往,我也不明白,为何伏亦登王之后,会变得与以往大相径庭,我更不明白,为何那样疼爱我的父王,最后亲手将我送入昆边寒囿那样的地方,难道这八步金阶之上的王座,真的能让他们的心变的如铁石一般的冷,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么?”她说着,便是一阵轻笑,摇头只道:“可如今我明白了,每一个坐在这王座上的人,无论多么的执着于过往的情感,都已然不是他自己了。他们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王位,想的是如何保住轩野一族的皇族传承,想的是如何才能用更少的代价去获取更大的功绩与成就,想的是如何让这一国江山百姓能在自己手中平安喜乐安泰顺遂。可想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这代价,”桑洛重重叹了口气:“会越来越大。”
疏儿摇头:“可我知姐姐你不是伏亦那般的人,也不是先大德帝那般的人!”她说着,复又拉起桑洛的手拢着:“姐姐你是这天下最好最善良的人,我知道。”
“我确实与他们不同,因着我根本舍不下我心中的情感。可我也知道,我变了,”桑洛苦笑:“我亦不知我这样做是对是错,可我绝不会再让沈羽离开我身边半步。我想要的不过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哪怕每日粗茶淡饭耕田劳作都可以。而如今,我登上了这一国至高之位,为的就是能与她安稳的相守,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但我所有,必倾囊相授。她不想无所事事,我便让她去操练兵马;她想替我分担国事,我便让她去督建地宫密道,将我族中最重要的事儿交给她办。她想怎样都可以……”桑洛的话音因着心中激动而变大,看向疏儿的眼神之中满是坚韧与笃定:“她若不能留在我身边,这偌大的皇城,至高的王位与我而言,就真的只剩下权利的争斗、无情的冷血了。那样的日子,怕是比起昆边,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风雪渐大,纷飞的雪花漫天弥地的铺洒下来。疏儿几乎瞧不清楚桑洛面上的表情,只是听得她这般说,便是这话伴着风声传入耳中,都觉振聋发聩,听的周身发寒。
疏儿太过了解桑洛的性子,她最知桑洛的心思。只要桑洛想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只要桑路想要的东西,无物不可得。更况如今,江山、百姓都在她一人手中。
唯有沈羽。
沈羽与谁都不同,她是独特的,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桑洛将柔情留在这皇城中的支柱。可沈羽不是笼中的雏鸟,她该是天上的鹰,草原上的狼。而这一切,桑洛当然都明白。
桑洛或许是真的变了。一个人心中有执着的情感,总会伴随着长久的怕惧。
疏儿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却听得桑洛清浅的道了一句:“回去吧,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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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