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羽拧身朝着燕瀛泽飞去,几个起落便落到了落水之处,湍急的流水中哪里还有燕瀛泽的影子。
白子羽纵身一跃,便落入了流水中。
接连半月的雨水让小北河的河水涨了足足三丈有余,流水一浪一浪而来,黄色的泥水不断冲击着白子羽。
白子羽心中溢满了绝望,这一次燕瀛泽不像上次在厍水城故意作弄他一般,而是切切实实受了伤跌入河中。
他不顾岸边人的呼唤,也不顾体内逆行的真气在乱窜,只是一个猛子接着一个猛子朝着水底钻。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他却连燕瀛泽的头发都未曾看到一根。
岸上余下的丧门众人都一同跳入了河中,挨着挨着摸索着,一寸一寸翻找。苏青将剩余的人都带到了下游处开始寻找。
完颜绿雅看着燕瀛泽跌落小北河,再也没了支撑的力量,她跌落在地就此昏了过去。林越看着燕瀛泽摔落河中,手中的剑不觉用力,完颜御的脖子上便又流出了血。
他将完颜御周身的穴道制住,交给了身后的杨俊,收起剑直奔燕瀛泽落水之处而去。
天渐渐黑了起来,雾气越来越浓,原本阴雨的天气让夜色来得更快。所有人都面色苍白,浮在水中看着白子羽。
白子羽的脸隐在了面具下,看不出表情,只是露在外面的嘴唇苍白无色,抿得死紧。旁边的人道:“少主,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河水如此湍急,恐怕……”
那人的话戛然而止,白子羽的手已经扣上了他的咽喉,他的一句话便就此吞进了腹中。
白子羽冷酷的声音传来:“他不会死!”
那人拼命咳嗽连连点头,白子羽撤了力气,再次扎进了冰凉湍急的河水中。等到白子羽再次从水中出来,林越也游到了他的旁边对他道:“我看你还是歇歇吧,你也不是铁打的。如果燕瀛泽真的有何不测……”
“他不会死!”依旧是冷酷沙哑的声音,语气笃定,让人毫无反驳之力。
林越摇头,语气有些黯然,“他虽然是个祸害,可我也不想他死,只是都这么久了……”
白子羽心中一滞,一口血忽然吐出。林越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白子羽擦了擦嘴角,便又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白子羽再次浮出水面之时,林越道:“我们必须去东陵郡,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林越虽然不是圣人,但是他也不是个混蛋,他知道自己虽然和李焱有灭族之仇,可是与天下百姓无仇无怨。所以,林越知道,他必须去东陵郡。
白子羽知道林越说得对,对苏青道:“你带人跟着他们去东陵郡,我继续寻找。”又转头涩然对林越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自己也要顾着自己,看你的样子怕是旧伤复发了,别到最后找到了他却赔上了你,那他会发疯的。”
至于这个丧门的少主的真面目,他已经不用费心去猜测了。能如此这般不顾一切为了燕瀛泽的,世上舍白子羽其谁?
林越飞身上岸后带着众人离去,杨俊则带着几名断云庄的弟子与少数丧门的人留了下来。
完颜绿雅晕了又醒转,她呆呆跪在河边,从燕瀛泽落下去到现在,白子羽找了多久,完颜绿雅便在此处跪了多久。她无声望天,老天爷,保佑他还活着。
林越本想着带完颜绿雅一起走,可是在看到她的样子后,终是摇摇头将她留下了。若是燕瀛泽死了,只怕她的心也跟着死了。若是苍天保佑燕瀛泽还活着,他们的事情也终究该有个了解。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人而已。
久雨后的河岸上雾色深重,河岸上丧门的人打着火把。明明十分透亮的火光,却穿不透小北河上层层的雾气。
白子羽摇摇头稍稍清醒了一下,接着往下而去,可是越往下心越凉。渐渐地,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寻找着些什么,只是机械地一点一点的寻找着。
夜很长,却也很短,白子羽就那么在河水中泡了一夜。
他再次从水中出来,有些摇摇欲坠。持续这么久泡在水中,任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白子羽还强行运真气而引发了内伤。他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苍白的唇始终紧抿着,他此刻也仰头看着苍穹,头脑中一片空白。
白子羽无声笑笑,心口一阵钝痛。这不是牵动了心脉的痛,这是切切实实接受了燕瀛泽已经彻彻底底消失了的痛。
心里的那一块就那么空了,一路坍塌到土崩瓦解,所有一切都似乎已经远离了他。这所谓的家国天下,没有燕瀛泽的家国天下早已不是他所期待的了。这两天维系着他的一口气蓦的便倾泻了,白子羽就那么顺着石块滑进了水中,浑浊的流水再次将他淹没。
可是却在忽然间,他从水中一跃而起,水花四溅。
白子羽借着水面的冲击,几步踏到了对岸的一块浅滩上。
浅滩上静静躺着一把剑,那把原本该属于棒槌的沉水剑,就那么躺在那里,印着初生的朝阳,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