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尧是将军府上最小的孙子,也是将军府上唯一的污点,因为他是女昌女支之子。他不太记得自己的母亲,听说幼时他母亲抱着他来将军府认亲,结果被乱棍哄赶,街边人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看将军府的笑话。
听说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满身血污倒在无人的街角,身体都硬了。若不是他的爷爷,老将军将他留下,恐怕第二天街边就不止一具尸体。而那个身强体壮精神矍铄的老者,也因这件事,一夜白了头。
燕尧是将军府上最小的孙子,因为他的出现,让将军府沦为天下笑柄。所以他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孩子,包括他的亲生父亲,看到他都一脸厌恶。他从不不缺衣少食,只是跟自己的兄弟姐妹比起来,依旧是云泥之别。
他在将军府一个小小的院落里,每天定时一日三餐和换洗衣物。但是除了那小小的一方院落,他哪儿也去不了。
每逢佳节,前厅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他却只能站在高高的围墙下,仰望漫天的烟火。他想,烟火可真大,竟然比这一方院落圈出的天空还大。将军府的下人也是狗仗人势,从来不给他好脸色。那时他还小,无法理解大人的思维,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就成为了污点。
下人说:“你是女昌女支之子,有吃有喝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是呀,你老母是个人尽可夫的□□,你还能锦衣玉食。”
“哈哈哈哈哈,据说,他母亲当年可是名动一时的花魁,长得那真是,好看,跟仙女儿似的。”
“你们说这小子长大,会不会跟他母亲一样,是个……哈哈哈哈哈哈。”
那下人意味不明的坏笑,用肩膀撞了下身边的同伴。同伴侧目看向燕尧,不怀好意道:“你别说,他长得还真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味道。”
下人打趣道:“说得跟你当年见过似的。”
同伴争辩道:“怎么没见过,当年她母亲抱着他上门的时候,多少人都见过,虽然落魄,却也难掩风姿。”
燕尧歪着头,仿佛在看一场晦涩的戏剧,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懂看不懂他们猥琐的目光。他只是觉得,被人那人那么瞧着,很不舒服。
后来燕尧长大了一些,将军家的人像是彻底把他忘记。下人们更加放肆,给燕尧的饭菜越来越难以下咽,还会趁着送东西,故意说些难听的话侮辱他,甚至动手动脚。
听得多了,燕尧也知道那些人说得不是好话,所以当那些下人用手摸着他的脸蛋时,他也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出于喜爱,而是某种污秽不堪的目的。那天有个胆大的,趁着送饭的空挡,竟然将手伸进燕尧的衣服。燕尧愤怒的将那人的手打落。
“你做什么?”
那下人还没叫疼,倒是把燕尧天疼得泪水直流。燕尧怕疼,特别怕,哪怕只是手破皮儿,他也觉得钻心的疼,下人们都说他娇气,没有主子的命一身主子病。
那下人本来只是想讨个手上便宜,这么一下反而惹怒了他,加上燕尧一双眼睛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勾人。那人登时恶向胆边生,非要做出点什么。燕尧是个机灵的,一看那人要对自己不利,便迈着小腿儿,第一次跑出了那一方院落。可是没跑多久就让下人逮住了,那下人嘴上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还打了他几巴掌,那几下真的很疼,疼得燕尧大声痛哭。
这小院在将军府最偏僻的角落,除了他们这些送饭的下人一般鲜少有人来,可燕尧的声音那么大,难保不会招来其他人。下人也害怕,连忙去捂住燕尧的嘴。那人的手掌几乎能盖住燕尧整张小脸,燕尧无法呼吸,拼命挣扎,满是泪水的脸上都因为窒息而通红。
可能这一生就要这么糊糊涂涂过去了,然而这时却有一个声音,犹如天籁。“你在干什么?”
接着,他听到一声闷响,然后他身上的人好像被人一脚踢开。有个人扶起他,关切问道:“小孩,你怎么样?”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简。他本来是随太子一起道将军府探望老将军,见将军庭院别致,便甩开随从独自闲逛,却没想到看到这种腌臜之事,心中很是不快。
燕尧只顾着张口喘气,根本无法回答。那下人本以为是来了什么危险的人,一看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虽然一身锦袍看着身份不俗,但他并没有见过这小孩。而且他猥亵将军后人,被人发现本来也是一个死,左右都是死,不如杀了这俩小孩,连夜逃命,还有一线生机。
这么想着,那下人再次飞扑过来,想要弄死两个小孩。陆简知道从力量上他绝没有胜算,便一把推开燕尧,自己向旁边一躲。那下人见自己没逮到陆简,还要上前。摔倒的陆简却摸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石头,眼看那下人再次扑来,迅速拿起石头,对这那下人的头顶狠狠掷去。只听一声痛呼,那下人应声倒地,被砸晕了过去。
陆简连忙跑过去看燕尧的情况,燕尧此时已经把气儿喘匀了。陆简蹲下来问道:“小孩,你没事了吧?”
陆简露齿一笑,燕尧只觉得面前这个大哥哥笑起来是暖的,比那一方小院上偶尔悬挂的太阳,还要温暖。他一时看呆了竟止住了哭泣,痴痴道:“没,没事,我没事。”
陆简看到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只觉得这小孩眼眶红红的,真好看,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他说:“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下人那拿玩笑取乐的时候说过,他叫燕尧,他软软道:“燕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