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简不安焦躁,一年前弗念飞升,他也是这种感觉。那种没由来的不安,占据了整个心头。
最后还是忍不住,路简喊着“师父”,向弗念跑去。伸手刚刚触碰到弗念周身的红光,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等路简回过神,已然置身于一片漫无边际的红。
“师父!师父!”路简大声向四周喊去,却没有人回复他。
这片血红茫茫无际,不知延伸到了那里。漫天的血红跟无边的黑暗一样,令人恐惧。路简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在向前,还是原地打转。
路简真焦急万分,眼前出现一抹异色。那是他唯一能看到的东西,路简毫不犹豫,飞快的想影子跑去。
影子越来越近,路简愈加欢喜。那是他师父,他从小到大,无数次奔向的身影,不会有错。
“师父!”路简跑到弗念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此刻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讲起。
弗念没想到路简会进来,惊讶道:“你怎么进来了?”
路简哽咽道:“我不进来,师父难道想再骗我一次吗?”
弗念哑然失笑,道:“怎么就骗你了?”
路简抹了一把眼泪,气道:“怎么没骗我,你不是飞升了吗?为何会躲在糜芳剑里。”
弗念没有回答,慈爱得看向路简。由于路简现在比他还高了寸续,他不得不微微仰头,欣慰道:“路简,你长高了,还找到了悦人,真好。”
路简以为弗念跟以往一样,又换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路简这回才不让他得逞,道:“师父,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弗念朗然笑道:“让你担心了,路简,我没有办法飞升。我并非生灵,而是死魂。我本生于伏念山,现在依附于伏念山,也算上善终。”
“怎么会变成死魂呢?”
路简看着弗念,企图在弗念脸上看到一丝戏弄,如同幼时那样。那时的路简戾气深重,总是苦大仇深,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唯独弗念,刻意逗他,看他满脸紧绷,才笑着:“为师逗你呢。”
那逗弄总是很有分寸,让路简抿唇不语,却不至于过于羞惭。即便是好赖不分的年纪,他也从中感受到了善意,慢慢打开了内心。后来的路简,如所有的少年一般,肆无忌惮少年恣意。
然而路简不再是孩童,他早就过了那个惹人逗弄的年纪,他可以随时随地,畅意大笑。
弗念看着眼前的青年,曾经满身怨憎诅咒难以消解,现在爽朗俊雅一身明媚。他幻想过许多他长大的模样,或温和沉静,或敏感心细,或乐达跳脱,却没有一个,比眼前的这个人更好。
弗念觉得自己老了,突然就想聊聊旧事:“小简儿,不是变成,我本来就是死魂。其实我早该死了,我本是一株荼蘼,开在伏念山上,过了那年花期本该枯死。那时悦人还小,对着我哭了好久。老白泽看不下去,用心头一滴鲜血,换来我的重生。后来我擅自跑到人间,改动人间草木的时节,惹了天怒造天神击杀。”
弗念停顿片刻,道:“小简儿,很久以前,在你出生之前,我就死了。”
路简摇头,不肯相信。他从小长在弗念身边,弗念手总是温热柔软的,天冷时会将他冰凉的小手捂起来。弗念的声音也如冬日旭阳,即便气急了,也带着三分暖意。
分明是人间的温度,怎会只是一缕游魂?
“你跟悦人一样执拗,事实摆在眼前,就是不愿承认。”弗念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唇角不自觉勾起,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道:“她明明比我还小,偏要我认她作姐姐。”
仿佛天雷轰然劈下,路简浑身一震,终于明白,弗念就是那个被陆湜杀死,悦人的弟弟。
路简心中刚要窜起暴戾,弗念忽然伸手,摸了摸路简的脑袋。好像他还是当年的孩子,抚平他心中的躁动。他安抚道:“小简儿,我好不容易,才压下你的诅咒,别让一切前功尽弃。”
路简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的恨意。
路简突然有些难过:“师父,是不是我太没用了,那么多年你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藏在剑里呢?”
弗念笑骂:“傻孩子,我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伴你罢了。”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