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师兄弟的爱恨情仇,至今也被世人津津乐道,唐云机自然不会不清楚好友的立场:“新掌门既然是静虚首徒,剑魔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那简直太得偿所愿了。”随着师父的离去,半生执迷、半生苦闷皆化空空,谢云流究竟会是什么心情呢?只要随意一想,逸凌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等过了一段时间,他得知刀宗宗主也跟着飞升而去,又是如何的郁闷,那就十分难以言说了。
至少在这个时候,唯有裴岚凑过来问他:“凌霄,大师兄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哦,这个啊。”逸凌霄笑了。“他打算在纯阳宫做客十天半个月,和洛风师兄好好谈玄论道一番,以示庆祝呢。”
裴岚:“……哦。”
她果断略过了自家大师兄的司马昭之心,继续同好友说道:“说起来,马上就是薛帅的祭日了,我们今年也一起去苍云吗?”
“嗯。”逸凌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们要去苍云?”
“因为要陪——”裴岚停了下来,疑惑的挠了挠头。“是啊,为什么呢?”
“失忆后遗症真可怕。”逸凌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就当去雁门关旅游也不错啊,我们也好久没去映雪湖了呢。”
毕竟他们记忆的消失,实在是彻底得十分诡异,连询问裴元等人竟都得不到线索。既然无迹可寻,那就只有先忽略过去,毕竟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要往下过啊。
但除却记忆以外,却也并非没有其他困扰。某日裴岚半夜醒来,不知为何无法再入睡,便去裴翎的房间看了看孩子,随后独自走出了门。
万花谷的夜空星河流淌,点点萤火自草叶间肆意飞舞,仿佛能同漫天星辰交相辉映。裴岚走出不远,随手折了两支白梅后,就遇到一只白鹿缓步而来,在她面前弯下了身体,她顺势坐在了鹿身上,由着它驮着自己一路走到水月潭边。
水月潭中瀑布飞落,好似一道倒悬的银练。天上圆月映入潭水,又借银练首尾相连,正是好一番奇景。想想月色难得,裴岚抱着梅枝,正往潭水中探看,却不想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潭边,背后垂落的银发竟比那瀑布还要耀眼。
裴岚一拍身下的白鹿,让它停下脚步,暗自摸了摸收在袖子里的墨笔,见对方缓缓转过身来——不知为何,他的脸背对着月光,竟全然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裴岚只觉得他气质出奇清冷,仿佛随时能与满地月光相融,不由出声询问道:“你是月宫仙子吗?”
话刚脱口,对方未曾答话,她就先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对方身量高大,明显是男人,又是个陌生人,这样说话就显得太随意了。
她把夜风吹乱的头发拨在脑后,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继续问道:“您是在这里赏月吗?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一步。”只当他是客居在万花仙境的文人雅客,来赏水月潭奇景呢。
她又拍了拍身下白鹿,便要返回来处,然而那仙子忽而往她走了一步,朝她唤道:“——”
没有声音。裴岚也看不清他嘴唇张合,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浓郁,他们俩明明相隔不远,却像是横隔了一道无形的、无法跨越的屏障一般。裴岚心里发毛,恨不得身下的白鹿走得再快些,然而等她渐行渐远,那人影只剩下淡淡的一道白光的时候——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过忽然涌上心头,她不知原因,只停下来静静吹了会儿夜风,又忍不住掉头回去,然而月华温柔如旧,那人影却已经渺渺无踪了。
“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啊?”她心里竟生出这样的不解来,在水月潭边徘徊了一阵,才返回了屋子。静谧的夜色中,朋友们尚在熟睡,裴岚脱下外衣,躺在唐云机身边,辗转了一阵之后,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月光悄悄投过窗户,静静的洒了她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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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