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荒漠之后,独行不久,就同某位擎着刀的黑衣侠客擦肩而过,刀无极下意识的回过头,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他对上了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对方微微蹙着眉,静静的凝望着他,那目光透露出的含义——
刀无极忍不住扬起一个假笑:“你比我预料中来得更早,看来,你一直在关注星痕啊。”只是这关注,究竟是出于兄长的关心,还是来自仇敌的敌意,此时四目相对,他心中已然彻底明了。
“你果然是想对星痕动手。”他本来也在自问,生在不同的两个世界,但对方也是炽焰赤麟,是刀无极,难道就不是自己了吗?但此时他恍然间明白过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纵使他也曾对兄弟生出过杀意,但姐姐和大哥的情谊已然牢牢绑住他的手脚,是以他非但不会伤害他们,还会尽力保护他们才是。
“既然你对星痕都有杀心,那么其他人……嗯,银戎不知去向,白帝却不一样,看来,你是先去了春晖院吧?你见到了尸体上的刀痕,所以,你知道是我!”他语气笃定,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已经将自己的行程和心理说得分明,让站在他对面的天下封刀主席也不由暗暗吃惊,心中杀意更甚。试问人的一生之中,有几次机会,能面对另一个自己呢?
“是不是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知道?”他不禁这样反问道。刀无极轻轻抽出了刀柄,却笑着回答:“那要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件事了。”
“看来,不仅是我在找你,你也在等着我。”
“嗯,一个世界,出现了两个人,总归有一个人,是多出来的那个吧。”这份差异,很可能就是他回去的契机!刀无极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周围时空的波动。他已经经历过一回,果然自水纹般漾开的刀气之中,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裂痕!
等他睁开眼睛,再面对的,就是一双猩红的刀龙之眼。
另一个他冷笑着说道:“不错,这世上,当然只能有一个我!”
*
德风古道。
回想起白日里和人觉非常君的对质,晏锦帆郁郁寡欢,半夜披衣而起,在院子里缓步而行,忽而听到一阵郁郁琴声,循声而去,果见应无骞坐在院中抚琴,不由叹了口气,上前说道:“无骞,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应无骞停下手,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劳累了一天,怎么还不去休息?”
“睡不着罢了……我等会儿就回去。”其实她方才出门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身边的蔺天刑被自己惊醒,因而不会在外面待得太久,只是看应无骞也是难掩不安,想到大家同命相怜,便忍不住要多安慰他两句。“你也不要在这里待得太久了,倘若赤麟回来,你倒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
闻言,应无骞不由抬头朝她看了过去。他虽然留在了刀无极身边,也因此时常随他去昊正无上殿闲坐,过去却只觉得都是刀无极一头热,晏锦帆对他的态度稍显冷淡,对自己也是不冷不热,但此番意外,却让他对面前的人大有改观——同甘易,共苦难,本就是世间常态。晏锦帆能为了刀无极找上人觉非常君,已让应无骞十足惊讶了。
“非常君那里也没什么线索,但姐姐似乎仍然相信他会活着回来。”非常君只承认自己曾经遇见过刀无极,与他交过手,但却说他随后逃离,就此下落不明。应无骞心中明了他应是有所隐瞒,但却苦于没有其他线索,因而烦闷不已,但晏锦帆的烦恼,似乎又和他有所不同。
“他当然会活着回来,难道你觉得他会慷慨赴死吗,在如今的一切都令他如此满意的现在?”反正应无骞和刀无极根本是一路货色,晏锦帆也就没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对孪生弟弟的了解。“就像他当初刺你那一刀,看似毫不留情,实则绝不会害你性命,正是因为他如此公正无私,亲自将你捉拿回德风古道,后来由他查明疏道谴的罪行,宣称你亦是被人利用,才没有遭到太多的质疑,不是吗?他对你都狠得下心,对自己更是能下手,忍辱负重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你——”应无骞顿时一惊,没想到她对当初之事背后的真相一清二楚,但仍然选择了缄默。晏锦帆却摆了摆手,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不会在我面前说谎,当初的事情,是他自己告诉我的。”虽然重点是夸耀自己在不动城干活的辛苦,顺便鄙视了一番失忆许久的素还真。也是看在那段时间他为正道做了不少事,且保证日后一定会好好看好应无骞的份上,晏锦帆最终也没同他多加计较。
“……你们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弟。”应无骞自己也有姐姐,但他少年离家,同姐姐红尘雪并不亲近,因而不会用自己的经验衡量别人,但据他所知,正常的姐弟关系,怎么也不该像面前这对双胞胎一样。
“很多人都这么说。”晏锦帆耸了耸肩。半路出家的姐弟,相濡以沫的孪生子,穿越者和土著,正道和反派……他们的立场或许从未有过完全一致的时候,但人的感情若是真的能由立场来决定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