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给你答案,就算这只手废了,我也不会截肢的。”韩凡说。
“韩凡,你要知道......你留着这只手会对你身体不好。”易衷担忧地说。
她看到报告里那些危言耸听的警告条款,短短十几秒,就把最坏的结果全都想象了个遍。
“我当然知道。”韩凡笑了笑说。
“我虽然不是个医学生,但法医要学的可比临床杂得多。”都到这个时候了,韩凡还有心情自我调侃。
他不过是想让病房里的氛围活跃一些,不要如此压抑得可怕。
“这只废掉的手一直不活动,久而久之手上的肌肉就会不停地萎缩......萎缩......最后变成挂在我右膀上的死肉。”韩凡说。
“可是——”易衷想要打断韩凡的话。
可是韩凡一下提高了音量,压过了易衷的声音:“它无非是长得丑了一些,再不济就是我的身体失去平衡。这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不是这么简单的!如果你右手臂上的伤口继续坏死了呢?这会直接威胁你的性命!”易衷严厉地说。
韩凡不说话了,他紧紧抿着唇,病房里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韩凡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了头。
“易衷,我是一个法医,我的手是我的尊严。”
易衷一下愣住了,她看着病床上的韩凡,看到他刚才还强颜欢笑的表情凝固了,剩下一张极度沮丧昏沉的脸。
这才是韩凡真正的心情。
这只彻底没救的手,戳得他的心千疮百孔。
易衷很难想象,自受伤以来,这个仅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经历了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艰难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痛苦的事实。
他本该大展宏图的事业,也随这只手葬送在了火海里。
最后剩下的这个——没有神经的手臂躯壳,支撑着韩凡最后那一点自尊心。
“你让我把手切了,不如让我死。”韩凡说。
易衷鼻头一阵发酸,最后别过了头,一串晶莹的泪水忍不住流淌而出。
“你怎么就那么执拗呢。”易衷小说呢喃了一句。
她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心疼......
“你光看我在火场的所做所为,就应该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韩凡苦笑一声说。
易衷没有说话,颤抖的手半捂住了悲伤的眼睛。
“我还记得,着火的吊牌砸下来的那一秒。”韩凡深吸一口气说。
“我记得当然我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脑子也是一片空白。那热浪把我灼得睁不开眼,我知道我再不跑快点,就会被吊牌砸种。”韩凡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讲述一段惊心动魄的小说故事,陶醉地讲述着。
易衷侧对着他,除了听到韩凡五味杂陈的笑声,还听到了夹在笑声里的抽泣。
“可我就是要把姚楠的身体救出来,我就是不会丢下他。”韩凡重重点着头,他逼着自己颤抖着笑,直到抽搐的脸颊也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我欠他的。”韩凡说。
易衷捂在眼睛上的手慢慢滑到了唇上,她捂着嘴,滑下的眼泪浸满了指缝。
她没有抽泣,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听着韩凡的话,无言地流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