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晴垂下眼帘,手中佛珠捻动越来越快,口中喃喃念着佛经,很久才恢复了平静。
她眼望窗外的翠竹,手在颈项间挂着的一块不大的玉佩上摸了摸,良久又重新跪在了蒲团上,望着慈眉善目的玉佛雕像,慢慢合上了双眼……
上京城皇城之中,太后也同样在拜佛诵经。
只不过她所求却是将佞臣捉拿归案,正法以证视听。
佛堂之外,一大群的宫女太监静静候立着,没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突然,不远处一棵老树上有蝉鸣急促响起。
站在最近门边的一个瘦高个的白面太监身子一震,好像是被人从梦中惊醒一样,看向下面几个小太监,手指匆忙指了指那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几个小太监得了令,匆匆跑着离开了,不一会儿竟扛着梯子粘网,远远的忙活起来,果然,不一会儿那声音竟是消失了。
白面太监松了口气儿,往佛堂里觑了一眼,见那人没什么反应,这才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正在这时,远处宫道上,一个长得圆胖,包子一样的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
白面太监见到此人,眼睛就是一亮,急忙堆起了一脸笑,一甩拂尘迎了上去。
“襄亲王怎的这时候进宫了,太后娘娘还在礼佛,恐怕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完事儿。”
端午一过,就是夏至,今年也不知是不是干旱的缘故,天气热得十分早,刚过了夏至,这太阳就像是攒足了火力突然就爆发了般,没遮没拦的将土地烤的像是冒了烟儿一样。
罗襄体型肥胖,走起路来活像一只摇摆的白胖鸭子。
进宫需按规制穿戴,亲王的蟒袍冠带象征着崇高的身份和地位。可此刻那层层叠叠的绸缎就像是厚厚的龟甲,湿漉漉黏在罗襄的肥胖身体上。
他这一路走来尽管有内侍帮忙打着扇,可依然热的汗流浃背,整个人像是刚出锅的白胖包子,感觉连头顶都在冒白烟儿了。
见那大太监迎面走来,他好脾气的笑眯了一双眼睛,摸出一张锦帕擦擦额角的汗。
那绣了青竹的锦帕立马变成了湿哒哒黏糊糊的一团,被他嫌恶地丢到了花丛里。
转而面对宋锦时,罗襄却一团和气,忙不迭从袖子里摸了一个卷轴塞进了对面阉人的大袖子里。
“前儿才得了前朝柳工的小篆,请宋公公品鉴。”
宋锦眼眸一下子亮了,笑着拉了罗襄走到了一旁的阴凉地儿,瞧瞧左右无人,这才将那卷轴打开了。
“果然是柳工的墨宝,这笔划遒劲有力,却不失鸾漂凤泊的风逸。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果然好字也!”
罗襄笑得如个弥勒佛一般,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道:“这柳工遇到您宋公公也算是得一知己,好似伯牙遇子期,有缘人遇见有缘人啊。”
宋锦笑得心满意足,小心翼翼将卷轴收了起来,这才对罗襄躬了躬身:“王爷怎的每次都如此客气,杂家实在受之有愧。”
罗襄憨憨笑了起来:“公公何必自谦,如今谁不知您是太后娘娘身边儿的第一贴心人,我这孝敬您,还不就等于孝敬了我家皇姑母了嘛,都是一家人,咱们你来我往自是寻常。”
宋锦也笑:“太后娘娘不嫌弃杂家愚钝,那杂家就拼着这一身贱骨头,也得帮着太后娘娘撑着这内廷不是。更何况,襄亲王您可是娘娘嫡嫡亲的娘家人,咱们谁关照谁可还不一定呢,大家还需彼此关照才是。”
罗襄急忙点头:“那是,那是。”
宋锦这才又看了看左右,凑近了罗襄道:“前儿个娘娘确实问起了沈贼的那处宅子,杂家已经将话儿递上去了。娘娘倒是没说什么,只感慨这些年罗家受她拖累,也没个好去处,那园子晦气,倒是几株玉兰养得热闹。收拾收拾倒可以给几个侄子做个玩闹的去处。”
罗襄大喜,恨不能眉毛都跳起了舞来。
那沈珏的宅子虽外表修的朴实,貌似简陋。
可里边雕梁画栋,奇珍异果都绝不少见。
可不止几株玉兰好看,这些年来只是忠境王搜刮的宝贝就不知被他那蠢笨女儿倒腾了多少进了相府里。
沈珏倒台突然,整个府里的宝贝根本来不及转移,就算他溜得快,能带走的也有限。如今整个宅子都归了襄王府,等于沈贼这么多年都为他罗襄忙活了,叫他如何不激动,不高兴?
宋锦又陪着罗襄说笑两句,突然眼眉一挑,问道:“王爷这般急匆匆进宫,可是外边得了什么好消息?”
罗襄一愣。
他进宫不就是为了沈贼的宅子来的嘛,再顺便在皇姑母跟前刷刷存在感。如今得了好消息,他志得意满,心满意足,还能有什么事?
罗襄不笨,相反还有点小聪明,又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否则也不至于在罗家一众兄弟里得了唯一一个爵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