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拿了篦子,对着镜子慢慢梳着自己的头发。
今日大吉,哪怕没有太后替她撑起的所谓大场面,可热闹又温馨,令她觉得十分喜欢。
唯一遗憾的,便是父母不能看到自己的好日子。
她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和母亲的音容,眼窝也便有些酸热。
此刻,安国公府中一处偏僻小院儿,本该在中堂给众宾客敬酒的新郎官,却正与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两两对望。
赵玄眼眸中有些冒火,看着来人紧了紧手里的拳头:“你,既然活着,为何一直不现身?”
那人并未有丝毫动容,反而撩起了衣角,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你不该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赵玄深吸口气,冲来人抱了抱拳:“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她吧。”
那人挑了挑眉,却并未接赵玄的话,而是道:“你不该丢下上京城的百姓,就这么回来。”
赵玄冷哼了声:“你以为我是三头六臂吗?忠靖王手下十五万兵马如今系数入了沈珏的手中,再加上他煽动的难民和义军,数十万众,早对上京形成了合围之势。而太后与世家貌合神离,信任奸佞,胁迫功臣,实在是鼠目寸光,不足为谋!她觉得捏着陛下及上京城中所有大臣的家眷,便能稳坐江山。却不知人心易变,她拿捏人心却最终被自己所害,这样的人,不也是当初害你家破人亡的主谋吗?你就不恨!”
赵玄紧盯来人的双眼,只可惜,在其眼中他并未看到什么端倪,不过,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他可不会由着来人胡闹,见来人不说话,他也便继续道:
“太后想借我漠西军消耗沈珏的兵力,沈珏又何尝不是想要借机吞了我漠西,还有世家大族,左右逢迎,会容得下一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我?”
赵玄一双冷眼望向来人,轻哼了声:“恕晚辈说句实话,纵然我有济世救民之心,也没有那力挽狂澜的能力,更何况,这么多把刀同时指向漠西,我能丢下我的衣食父母就为了奔一条死路吗?”
来人眉头皱得更紧:“可你打的名义却是你的夫人。你将她的声誉放置何处?冲冠一怒为红颜吗?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可你将她变成了什么?”
来人的语气终于让人听出了些变化,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方才的样子,就像是他之前散发出来的怒意只是旁人的错觉一样。
赵玄有一瞬间的难堪,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
当日他本可以直接送走苏浅,却不想被太后的人识破,提前将苏浅接进了内宫,还支走了他们的人。
最主要的是世家反了,不知道太后因何事与他们起了冲突,让他们突然全体倒戈,打了赵玄一个措手不及,幸好他宫里还有些暗线,这才能有惊无险的将人送出去。
可他当时却是听到了回报,说是太后发觉不对,为了逼自己拼死,竟要将假苏浅借叛军之手在阵前凌虐至死,若真是这样的话,哪怕苏浅之后再以活人的身份出现,那对她的声誉才是天大的打击和伤害。
所以他才会当机立断选择与叛军中的内线合作,立即退出战场,以免对苏浅的名声造成更大的伤害。
可这终究还是行了个下策,到底是害浅浅得了祸水的骂名。
“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浅浅。”
赵玄握着拳垂下了头,错了就是错了,他认。
来人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赵玄的肩头,将赵玄打的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赵玄抬眼看过去,那人已经站起身来,缓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赵玄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垂了头,闭了眼,知道自己躲不过,他也就不反抗了。
那男人果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拳打在了赵玄另外一边的肩头,不过这一拳却是不重。倒让赵玄有些吃惊。
“新婚之后,你务必抓紧时间贴出榜文,将上京的事做个说明公告天下。”
赵玄郑重点头:“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男人继续道:“我听说,你欲将硕方给小世子,那就尽快。”
赵玄挑了挑眉:“尘儿才七岁,硕方可是前线,我欲等他满了十周岁再放他过去,反正如今硕方我放的都是浅浅的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的诚意。”
男人却毫不退步:“他有自己该背的责任,环境是最好的磨练他的舞台,鲁大为人稳重,有他们几个跟着没问题。”
赵玄还是有些犹豫。
男人却有些不耐烦:“我都没说什么,你犹豫什么?”
赵玄有些想像苏浅那样给这人翻个白眼瞧瞧,只是到底对面人是长辈,他还是压了心头火,慢慢道:“浅浅对尘儿就像母亲一样,她绝不会让自己弟弟这么小就去犯险,如果你硬要这样做,她也会跟过去,到时候,难道我的帅府也要挪到硕方去?那你锻炼尘儿的目的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