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杰信挠头,一脸不解,顾寒时便与他解释说,那身中蛊术的死者,是个身负十几条人命的恶人,死有余辜。自己之所以要追查此事,并不是为了替那恶人讨公道,而是怕那懂得蛊术的杀人凶手,并非惩恶扬善的义士,而是个心怀鬼胎的歹人。
厉害的蛊虫可杀人于无形,若落在歹人手里,后果难以想象。
到时候不只寒宵城将大乱,只怕天下也会大乱。
因此,必须得尽快将那个懂得蛊术的杀人凶手找出来。
听完解释,杰信还是有一点困惑,“我听说大夏每一处大的城郭内,都有个叫衙门的地方,专管捉拿惩治歹人,顾安达为何不叫衙门去抓那个人?”
顾寒时和叶雪烛同时摇头,又异口同声道:“酒囊饭袋,指望不上。”
说完,两人具是一惊,不由得相视一下,又慌忙收回视线,一个低头看地,勾唇浅笑,一个仰头望天,故作镇定。
留下一个杰信,摸着脖子纳闷,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酒囊和饭袋了?
*
怕耽误杰信的生意,顾寒时没再与杰信多言,约定好下回开市再见后,就将满满一大包酥糖塞给杰信,叫杰信带回去给孩子们吃,然后便催着杰信赶紧回去。
在目送杰信走远以后,叶雪烛才与顾寒时玩笑说:“早上见你背着包袱出门,还当里头鼓鼓囊囊装了一大包银子,你不放心留在客栈,才要随身带着,没想到竟是一大包酥糖。”
顾寒时道:“齐味斋的酥糖味道好,杰信的孩子们也喜欢。”
“孩子们?”叶雪烛微微有些惊讶,“杰信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呢,没想到已经有不只一个孩子了。”
顾寒时道:“穆勒人成婚早,杰信今年十六,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第三个孩子年底也要降生了。”
叶雪烛莞尔,“那下回过来,我也要带些好吃好玩的,让杰信捎回去给孩子们。”
顾寒时看她一眼,“我可没说下回要带你来。”
叶雪烛一怔,一双杏目瞪得溜圆,“下回不带我来了?”
顾寒时绷着脸,“再议。”
听顾寒时没把话说死,叶雪烛松了口气,正预备吃口糖苹果压压惊,却发现竹签上只剩下一个果核。
吃……吃完了!
糖苹果原来这么不经吃?
这厢,叶雪烛正盯着吃完的糖苹果,抿着嘴,苦着脸,后悔自己之前不该吃得那么急,就见杰信突然去而复返。
杰信送来一大包肉干和满满一壶马奶酒,让顾寒时和叶雪烛带回去,还用标准的汉话说了一句“礼尚往来”。
顾寒时了解杰信的脾气,也不推拒,大方收下了。
“顾安达,叶安吉,咱们下次再会。”杰信笑着,再次与两人挥手道别。
叶安吉?
叶雪烛知“安吉”在穆勒语中是神女圣女的意思,是个十分神圣庄重的词,轻易不会拿来称呼人,按照常理,杰信应当不会无故称呼她为安吉。
叶雪烛正欲询问杰信如此称呼她的缘故,奈何杰信已经走远,她只好去问顾寒时。
得此一问,顾寒时脸上明显有些不自在,只道他穆勒语不好,不懂这些。
若在今日之前,叶雪烛一准儿就信了顾寒时的话,眼下她却不肯信了。
昨日在官道旁的茶棚,寒时口口声声说,自己穆勒语不好,杰信汉话不好,她这个汉话和穆勒语皆好的,可以帮忙在中间做个译者。
而据她观察,杰信的汉话的确是不太好,而寒时的穆勒语却并不差,毫不费力的就能听懂杰信在讲什么。
算起来,她这个所谓的译者,从头到尾就只帮杰信译了四个字“两肋插刀”,这还是看杰信的动作猜出来的。
叶雪烛怀疑,不,她已经可以肯定,寒时说自己穆勒语不好是骗她的。
然而上当受骗的叶雪烛却气不起来,反而有些内疚。
大概是当时在茶棚,她懊恼自己不该随寒时同行的样子实在太可怜,寒时一时同情,才与她说了这个谎,让她以为自己一道跟来,其实还有些用处。
“寒时,对不住,到底没能帮上你什么。”
闻言,顾寒时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疏忽了如此重要的事。
语言这种东西,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莫名其妙的变好,眼见这谎是圆不回来了,那索性就……
“其实,你还是能帮上我的。”
见顾寒时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哄人,原本还焉耷耷的叶雪烛瞬间来了精神,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
被叶雪烛眼中的光芒晃了一下的顾寒时,微微别过眼,“我想去再买一颗糖苹果,可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能不能帮我吃半颗?”
一听这话,叶雪烛“哎呀”了一声,就扯着顾寒时快步往前走,“那糖苹果可是草市上的紧俏货,若不抓紧些,小货郎只怕就卖光了。”说罢,又加快些脚步。
顾寒时一双大长腿,毫不费力就能跟上叶雪烛的脚步。
他偏头看过去,见帷帽之下,那张带着七分心急,三分欢喜的脸,实在过于生动可人。
于是抬起手,故作随意地将搭在帽檐上的薄纱放了下去。
觉得不够,又将那帽檐往下压了压。
见叶雪烛扶着帽檐看过来,顾寒时一本正经的解释说:“起风了,别把帷帽吹跑了。”
叶雪烛笑着指了指耳侧,“不怕,有丝带系着呢。”说着,又将帽檐往上推了推。
顾寒时不言,没走几步,又不动声色地将叶雪烛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被帽檐挡住眼,看不清路的叶雪烛,忙又往上推了推。
顾寒时再压,叶雪烛又推……
两人脚步不停,一边与那帽檐较劲,一边向那人声鼎沸的热闹之处并肩走去。喜欢庆余欢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庆余欢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