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宥眼中因忆起当年初见叶雪烛时的美好,而泛起的淡淡笑意,随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无助感,渐渐隐去。
他双手紧紧握住叶雪烛的手,弯下身,无力地伏在叶雪烛膝上,闷声道:“阿姐,我就是想你留在我身边而已,我只是想保护阿姐,不想阿姐一次次去以身犯险,阿姐我……我从未想过要伤害阿姐,我就是……就是不知该如何对阿姐好,我究竟该如何对你好啊……”
听楚宥越说声音颤得越厉害,也渐渐有些语无伦次,叶雪烛不禁长叹一声,将被楚宥握紧的手抽出,轻轻抚了抚楚宥的头。
“阿宥,我知你待我好,我都知道。”
楚宥埋头不言,似乎哭了。
“阿宥,你抬起头来,看我我。”叶雪烛说。
楚宥这才坐起身,抬头看着叶雪烛,眼中泪光朦胧。
叶雪烛看着楚宥的眼,神情庄重,语气认真的对他说:“阿宥,其实我有一些事瞒着你。这些事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并非不信任你,而是怕你知道后会惹上麻烦,给你招来灾祸。可今日看来,之前都是我多虑了,你对某些事情的了解,或许比我更多。”
话说到这儿,叶雪烛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楚宥见状,十分紧张地凑上前,要为叶雪烛拍背顺气。
叶雪烛摆手,表示无碍,她略微清了清嗓子,才又接着之前的话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瞒你,也再瞒不住你。阿宥,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都会如实回答你。同样的,你也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楚宥听了这话,几乎没犹豫就点头应下,“我知道阿姐想要问我什么,我会全都告诉阿姐,只是……”
楚宥叹了声气,“只是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雪烛看着楚宥,温声道:“你慢慢想,慢慢跟我讲。”
闻言,楚宥的神情略微松快了几分,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在默默沉思了片刻后,楚宥才将当年他在掖池落水前后经历的一些事,讲给叶雪烛讲听。
打从萧太后寿宴上回去以后,楚宥就一直都坐立难安,想着叶雪烛在太后寿宴上,先后两次替他解围,他却连声谢谢都没与人家说。
想着之前叶雪烛为他解围时,曾问过他,能否带她去百芳园赏看梅花,可他却因畏惧二哥,惊慌失措地跑开了,实在是既丢脸又失礼。
为了向叶雪烛表达谢意,楚宥原本打算主动邀请叶雪烛一同去百芳园赏梅,可念及自己在宫里的处境,又觉得让人误以为他与叶雪烛交好,会对叶雪烛不好。
楚宥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亲自去百芳园摘一枝好看的梅花,再命人代他送给叶雪烛,聊表他对叶雪烛的谢意。
楚宥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折梅花的时候偶遇叶雪烛,更没想到原本想送梅花给叶雪烛的他,却反而收到叶雪烛送的一枝梅花。
当时,楚宥只顾着惊喜和意外,待他回过神来,想起要向叶雪烛道谢时,不巧就有人往这边来了。
为叶雪烛好,楚宥不愿有人看见他与叶雪烛两人单独说话,于是没来得及向叶雪烛诚挚的表达一番谢意,就匆匆离开了。
离开百芳园回去的路上,楚宥猛然想起,他今日来百芳园的目的,是为折一枝梅花送给叶雪烛。
方才在百芳园中,他不但没送成梅花,反而还收到叶雪烛赠的梅花。
这可不成,他一定要亲自折一枝梅花,不,是要亲自折两枝梅花送给叶雪烛才行。
于是,楚宥又调转方向,返回了百芳园。
可走到百芳园门口以后,楚宥心中又突然有些迟疑。
他怕在百芳园里撞见大公主。
楚宥这位长姐别看年纪不大,却与她生母顺妃一样,势力又刻薄。
每每见了楚宥这个没有生母,也不招他们父皇喜欢的弟弟,总要羞辱挖苦一番。
这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三日之前。
三日前,楚宥一早赶去尚文馆念书,路遇正要去向萧皇后请安的大公主。
那日早上,天上飘着小雪,楚宥怕被打湿衣发,出门前便带了把伞。
见楚宥自己撑伞,独自走在长街上,本来离着老远的大公主带人追上前,将楚宥拦下。
身为长姐,她不关心弟弟大冷天,衣服穿得暖不暖,也不在意弟弟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和手,只居高临下的教训说,说她还是头一回见主子自己撑伞,独自出门的。
大公主一脸讥诮,满含恶意的说,她方才从身后看过去,只当楚宥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接着又“啧啧”两声,嘲讽楚宥半分主子的样也没有,简直有辱皇家体面。
楚宥何尝不想出门有人随侍,有人从旁为他撑伞,可伺候楚宥的两个太监,一个太老,一个又太小。
老的那个身体不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侍候他,有时甚至反要他关照。
至于小的那个,昨日当差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伤了腿,需得卧床养伤几日。
尚文馆的规矩是,只许太监不许宫女贴身侍候,楚宥无法,只能自己去尚文馆。
面对大公主鄙夷的眼神,刻薄的话语,楚宥被冻得手冷,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