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叹了一口气,恰好屋内传来了母亲的咳嗽声,紧接着就是唤着她的名字。
“来了!”雾眠转身跑进了屋内,赶紧逃脱了纳莎的责备,也不再去想别的事情。
汉尼拔从铁网下逃脱时,身后的士兵疯狂地开着枪,在铁网之内,那栋房子曾是他们一家幸福生活的地方,却在战争后,成了圈禁他的地方。
每一刻,他都想逃离那里。
逃离那个曾是他的家,现在却被军方征用占领分给了别人的地方。
黑夜漫长,前方的丛林像是暗藏着什么洪水猛兽,警报器响起,混杂着枪声,汉尼拔用尽全力奔跑,他一点都不害怕,胸腔里只有满满的愤怒与兴奋。
幸好他的身体素质极佳,视力也好,在陌生的丛林里逃跑,躲避士兵的追查和猎狗的寻觅,他成功地撑了一个晚上,尽管狼狈不堪,却总算逃离那个地方。
十年前,雾眠被带走后,汉尼拔就被几经辗转才送到了这个地方。
那些他曾经待过的据点,说是孤儿院福利院,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培训所,将这些无人认领、无家可归的难民孤儿控制起来,对他们洗脑,进行军事教育,训练他们,让他们成为未来可能爆发战争的免费劳动力、炮灰兵,或者是什么试验品。
那里没有什么人情温暖可言,有时候,甚至有时候残酷得就像是纳粹的集中营,他需要很努力,才能活下来。
那残酷的环境,也让他的精神状态越来不好。
直到其中一个训练所被曝光,引起社会甚至是国际广泛的声讨,在和平渐渐成为主流、战争成为最敏感的伤痛时期,政府最终迫于舆论处决了这些据点。
他最后才被送到了这里。
这个他曾经的家。
逃出丛林的汉尼拔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粗布麻衣,裤子都是不合身的,太短了,脚踝处已经遍布被荆棘刺破的伤痕,看上去分外吓人。
他呼出的白起喷洒在空气中,远方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天边有一道曙光从地平线叫嚣而起,明亮地有些刺眼。
汉尼拔贪婪的呼吸着,他的身上除了这件麻衣,还有两封信,一张照片,和他偷藏的一些钱。
一封信是雾眠母亲写给老牧师的,另一封是他找到的、他婶婶写给母亲的信。
那位婶婶,和雾眠是一样的,黑发黑眸,东方人。
他要去法国,先找到他的婶婶,向她求助借到一些钱,再去巴黎找到.....他的雾眠。
少年是那样冷静而坚定,冰霜薄薄一层笼在了他汗湿的发上,他却丝毫察觉不到冷,血痕遍布在他的脚腕,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火车鸣笛的地方爹撞地奔去,像个难民又像只从深渊里刚刚爬出的魔鬼。
紫夫人捧着一杯热茶,伫立在落地窗边看着满天的雪花,壁炉烧的噼啪响,暖意传递到了房间每一个角落,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孤寂而寒冷。
紫夫人是日本人,虽是东方长相却非常符合西方人的审美。
似蹙非蹙的八字眉,长而翘的眼,眉目间仿佛含情般烟水迷离,嘴唇厚而愚钝,高颧骨,大骨架,上半张脸灵气风情,下半张脸坚毅端庄,矛盾却充满吸引力。
她的身形高大,尽管已经四十岁了,却不怎么显老,端端往那儿一站,举手投足间带着高昂霸气,又优雅多情。
紫夫人看着窗外,心想着刚刚那个跟被遗弃的小狗似的少年——那是她丈夫的侄子,没错,她丈夫的侄子,也是她的侄子。
她以为丈夫的家人都在战争中死亡了,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少年活了下来。
紫夫人正想着时,汉尼□□了。
她转过头,看到洗过澡的少年正穿着自己丈夫生前的衬衫——倒也是合身,他正一面系着扣子,一面走了出来,水珠从额前碎发滑落砸到地板上,打湿了地板。
这孩子来到门口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衣和一个破旧的羊毛袄子,站在雪地里脸颊冻得通红,递信纸时手都是颤抖的,她看着他实在可怜,又怕他生病,所以叫管家带着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温暖的衣服。
他有些局促不安,想仔细打量她,却又不敢的样子,一双眸子看来看去,还是落到了地板上。
紫夫人看到高大的少年却是这样一副可怜不安的样子,心头猛地一软,一股没由来的母爱泛了上来。
她没有孩子,丈夫在不久前死去了,如今眼前这个孩子,真的很像她的丈夫年轻时的样子。
天晓得他受了多少苦,才能活着找到她。
“汉尼拔对吗?”紫夫人笑了笑,招呼着他过来。
汉尼拔挠了挠头,她与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一样,这就是她的婶婶——一个日本女人。
他走到她的面前,少年已经很高了,约莫有一米八几,高出了紫夫人一个头,站在她面前时弓了弓背,真的跟只未驯化的野兽似的,强壮又阴郁。
紫夫人拿起毛巾,像是给一只大猫擦身体一样擦着他的头发,汉尼拔也没有拒绝,温暖的室内,安全的环境,这是他很久都没有接触到了的。
“可怜的孩子。”紫夫人不经感慨道,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黑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汉尼拔,让汉尼拔在视线碰到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雾眠。
只是雾眠从不会同情地看着他,她永远都是甜甜地,满眼像是偷了天上的碎星似的,闪闪发亮,只叫人想好好珍藏。
看到紫夫人和雾眠一样的黑色眸子,他心中的执念与渴望在那一瞬间都要压抑不住了,他阴郁的目光太过吓人,紫夫人不免得多了几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