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雾眠看着病榻上的莱斯夫人,双手紧紧握住了她那只没有插针管的手。
她躺在病床上,目光是亮的,这显然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病床前,除了坐着的雾眠,还站着汉尼拔和纳莎。
纳莎侧过脸去小声啜泣了一下,忍不住拿出纸巾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她希望自己的悲伤不要影响到莱斯夫人,但似乎这只是徒劳。
莱斯夫人的手指覆上雾眠的发角,这两个月来她一如既往地阻止着她和汉尼拔,可是看上去依旧没有任何成效,到现在她也知道了,这不是自己能够控制了的。
她最后能做的事,就是拜托了信托基金,留下一笔钱帮雾眠解决了遗产税后再将剩下的大部分财产都以每月的方式返还给雾眠,至少能够保证雾眠一生不会在金钱上困苦。
“妈妈很爱你。”莱斯夫人说道,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当年她将雾眠留在了立陶宛,战争爆发后又差点找不到她,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了,她却又因为丧夫郁郁寡欢,身体不好,还是没能陪她做许多事,她也不了解真正的雾眠。
“我也很爱你。”雾眠说道,临别之际,一股仿佛不属于她的、浓烈的悲伤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泛红了眼眶却又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她没有穿越来之前的记忆,好像也没有感受过什么亲人。
但在莱斯夫人身上,她感觉到了一个优秀母亲的温暖与尊重,她对她真的很好。
在她说了汉尼拔的遭遇后,她能够理解她对汉尼拔的情感,理解汉尼拔的性格,将她和汉尼拔在一起的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来帮她留下了后路。
这种关心爱护像是一汪温柔泉水,将她慢慢包裹,没有任何攻击性强迫性,只让她觉得温暖又愧疚。
愧疚的是她无法告诉莱斯夫人,真正的“雾拉”已经死在了那个寒冷的湖水里,她……只是被汉尼拔救起来、被他绑定的一缕游魂。
到此,她心中也有许多不舍。
“妈妈,对不起。”是她占用了雾拉的身体。
“没有对不起……你回来的每一天……我都非常开心……”莱斯夫人说道,如果那年纳莎没有找到雾眠,她就真的随着丈夫去了,“要对……纳莎好……”
“好……”雾眠说道。
“我要去找你爸爸了,他应该等待我很久了……”莱斯夫人说道,想到丈夫,她的面容更加柔和了,只是声音越来越轻。
“我希望……你的决定都是对的。”最后,莱斯夫人说道,她的目光看向了汉尼拔,带着审视与期盼。
汉尼拔站在一旁,微微低头,像是对莱斯夫人许下了什么珍重的誓言。
病床上瘦弱的东方女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包裹着她的白色被子仿佛轻柔圣洁的羽毛将她一层层环绕。
直到“滴……滴……”的声音响起,女孩喊道“妈妈”,夹杂着压抑的哭腔,回荡在病房里。
一周后。
淡蓝色的房间温馨而简约,暖橘色灯光足够照亮房间,但又不至于刺眼。
汉尼拔看着窝在床上的女孩,她低垂着头翻看着手中的照片,乌黑的长发因为女孩的劳累和悲伤都显得失去了光泽,随着主人的心情低落地搭在肩头。
他看得只觉得心情和女孩一起低落了起来。
“雾拉,喝吧。”汉尼拔说道,他端过来了一杯热牛奶递到女孩的手边,自己也顺势地坐在了女孩的床上,伸手帮她捏了捏被角。
女孩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
她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牛奶入了腹,让她难得感觉到了一些舒服。
汉尼拔看着女孩扬起头,纤细而白皙的脖颈毫无防备地落在了他的视线了,温热的牛奶顺着食管下滑,他几乎能够根据她脖颈处的变化察觉到牛奶的位置,这让他有股轻轻覆上去冲动,但他压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他在牛奶里加了一点安眠药——否则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生病的。
这几日处理莱斯夫人的葬礼,雾眠已经很累了,纳莎也因为莱斯夫人的去世伤心过度而感染了风寒,在家中休养。
家中的另一位看家的仆人也因为家中父母去世而辞职回家,顿时间家中空荡荡。
汉尼拔担心雾眠一个人应付不来,主动到了她家帮忙,照顾雾眠、帮忙处理丧事。
看着女孩憔悴的面庞,他的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安抚她一样说道:“雾拉不怕,一切都还有我。”
独属于两个人的空间,让汉尼拔第一次全身心地感到了满足,他会为莱斯夫人的去世感到悲伤,但这悲伤不过是雾眠的伤心而带来的;悲伤过后,他更多地压抑着一种冲动——一种将雾眠抱在怀里,将她完全地纳入羽翼之下的冲动,想要完全介入她的生活、了解她的行踪安危,安抚她的所有情绪的冲动。
彻底的,毫无阻拦的,拥有她。
喝着牛奶的雾眠目光也有些走神,她并没有注意到汉尼拔眼中压抑的、不正常的狂喜与贪婪,他那冰蓝色的眸子此时闪烁着仿佛黑暗一般的执念,一层层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视线里,想要彻底将她与外界隔离。
雾眠的悲伤并不全部来自自己,她的哭泣、她的悲戚仿佛也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那个人牵动着她让她无法思考其余事情——这种情况也只有在她靠近汉尼拔时才能得到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