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板直腰,我没急着作声,只管将疑惑堆满眼中,与他对视。
浑身散着生人勿进的冷寒,卓扬薄薄的笑声被厨房里逶迤的边边角角回弹,落入我耳里分外尖锐。
我细品,品出了别样滋味来。
卓扬这是要与我撕破脸皮了。至于他为什么忽然这样,或是受人教唆摆布,或是他早已经忍我多时不想再忍,又或他觉得我们总比他快活,他需拽下人下水陪他。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要闹了。
不出我所料,卓扬笑到发腻才停住,他讽刺甚盛:“嫂子,你这样可是不对的。都说长嫂为母,为母则善。可嫂子你这种要硬生生分拆我与我哥的行为,比后妈还不济。我只是想与我哥同住,重温以前那些兄弟同心的旧时光而已。我这么简单的愿望,却要受到你这样阻滞,你令我难过。”
目光垂垂黏黏,卓扬定定盯住我:“秦时九,你令我难过。我卓扬,从来将你视作我人生里特别的存在,而我对你而言,只是你为了接近我哥的跳板。你能嫁给我哥,你能有今日,这里面有我一份功劳。但凡你多些感恩之心,你就不该对我如此冷漠疏远。你最不该做的事,就是费尽心机逼退我,你反而要劝说我哥,以后对我更好些,更亲近一些。”
不偏不倚的承接住卓扬过分放肆的窥探目光,我仍旧没作声,继续将发挥的机会留给他。
勾起唇来,卓扬笑得意味隐晦:“有时人生真是不够公平。从小到大,我自认我比卓悦努力,我比他更刻苦认真去读书,而他则是将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时不时去捣腾小东西买卖,他哪里及我半分。可我妈呢,始终觉得他最好,觉得我该躲在他羽翼下生活。后来我读大学,成绩斐然,奖学金没少拿,他卓悦早早辍学步入社会,没学历没文凭,他什么都不是。我当时还想着等我大学毕业,我完全有实力通过校招进入到卓氏集团,我慢慢让卓家人看到我的该有的能力,让他们悔不当初,我也可以顺便提携一下我学识浅薄的哥哥,让他能看到我身上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光辉。”
听到他以“学识浅薄”来形容卓悦,我的心真像被腌压过酸菜的石头磕中,又痛又涩还要酸!
这个卓扬,他简直偏执到无可救药。他也不想想当年,是卓悦主动退让,主动承担责任,才有他卓扬得以在大学校园里故作阳光灿烂的少年!
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年卓扬花钱就不知节制,他时常请班上女同学喝奶茶,一请就是十几杯。他当时花的钱,是卓悦在周延的公司里靠着装孙子挣来的。每一分都有血有汗!
为卓悦的付出感到痛心,我对卓扬这种已经钻入牛角尖里死活觉得自己最可怜的人,也已经燃不起一丝触动,我连唇都懒得动一下,冷眼继续听他废话。
俨然他卓扬成了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俨然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卓扬的脸上流淌着厌世的暴戾:“但一场车祸,什么都毁了。我的双腿断了,我什么都不是,而他卓悦摇身一变,变成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从此我与他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我是等他施舍的废物,他是被燕瘦环肥狂蜂蝶影追逐的王老五。就连你秦时九,都觉他要比我好。”
爆发来得犹如狂风骤雨,卓扬伸手捞到离他最近的一小沓瓷碟,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狠狠往地面上甩掼,碎片飞溅着朝我小腿上奔涌而来,我还在愣神,已被一只大手拽离这凶煞现场。
眉宇里的褶子昭示着他已听到卓扬说的话,卓悦的脸上却看不到有什么情绪起伏,他急切问:“没事吧?”
即使我摇头,卓悦仍旧坚持蹲下撩起我的裤管细看,他直确定我只是小腿处有轻微擦伤后,才去拿来清洁工具,作势要清扫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