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月阴而高挂,细风而吹,乱柳而摇曳,似静而动,沉静的空中似有所动,深深的林中,似有一人影静静而动,映月光之色而照。
灰色长衫,漫漫脚步而轻走,手持玉箫而吹吟,眼望明月而深锁,层层黑发之中藏有丝丝白发,才是看清,这看似如此优雅的儒士已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曲音缓缓而动,似是消沉,似是忧伤,又似沉闷,给人心中带去了无比沉重一般,亦或是那遗憾与不甘,曲音的飘动,似是连接着空气,那静静无比只留下了那淡淡箫声,就是这淡淡箫声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一般,那忧伤之中带着疼痛,那疼痛之中似又带着些许留恋,这又是怎样的一曲箫声,那似是穿透心灵之中的一曲,那疼痛似在人人心中,那留恋又似在何人心中?
箫声,在朦胧的月光之下而响,苍凉而凄婉,有如声声长叹,又似阵阵喘息,绵绵而悠长,忧伤、在这静静黑夜中颤动,疼痛、在这凄凄月明中飘荡,夜月之下,那淡淡箫声是谁在吹响,又是为谁而吹?是那恍无人知的淡淡思念?还是那飘然而逝的深深留恋?深知而心知,已自知,有如月下吹箫,无人知,恋相知。
一曲已毕,似已沉浸,灰衣老者轻手而放,挥挥衣袖,眼中流露出丝丝相思之情,缓缓开口而语,“夜伴云萧,独坐观月,相思难耐,恋难忘,若得卿伴何来怨,奈何生死却相离,可悲,可叹,痛得心如骨,谁人忧可知,浮生迷叠皆来醉,无人知音均是梦,何求?何求!”
那苍老的脸庞痛惜之色一闪而过,跺步而转身,淡淡而笑,才道“出来吧!”
只听得此声一出,静静的柳林之中,轻轻跳出两个人影,闪至老者面前,月光之下,映照其中,才知这两人正是柳夜莺与坤天仇。
不待多说,只见柳夜莺轻轻走至老者面前,轻挽老者手臂,哀声而道“爹,你又在思念娘了啊!”
老者淡淡而笑,轻揉柳夜莺头颅,定定的看着柳夜莺,柔声而道“莺儿,你倒是越来越像你娘了,长的像,就连你那善解人意的心思也让我看到了你娘的影子,哈哈!”
笑声已毕,老者轻挥手中玉萧,开口而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该说一说他了,你们这次的主要的目的。”
老者说着已然看向了前方静静而站的坤天仇,只见坤天仇似有所想,低头口中低吟,静静一听,才是听到“浮生迷叠皆来醉,无人知音均是梦……”
不断的重复,不断的重复,似有所感,终是抬头,看了看老者那手中的玉箫,又是凝望着老者,道“浮生迷叠皆来醉,无人知音均是梦,若得云萧终相伴,纵无知己又何如?”
坤天仇说罢,又沉声而道“所以,柳前辈你才会与萧为伴,因为在柳前辈手中的玉箫,藏觅着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悠然的岁月之中,独自一人唯萧相伴,何去再寻知己,只留存萧曲心中,纵然孤独,亦可忍受,因有萧相伴,萧如本性,方才相知,正是如此。”
老者大笑良久,摇了摇头,道“天仇啊,你若如此理解可却错了,萧似本性,或可无错,但你所理解的孤独之境却是大错,正所谓品之萧性,似遍尝百味而不觉,而这玉箫,更是一种情绪的体味,那种哀而不伤,孤而不独才正是我想要的,那种抛离世间,还于心中的一片宁静才是我想要的。”
老者说着,语气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又道“还有的就是……在那萧的旋律里去寻找那逝去的梦,才是我最想要的!”
“萧并不只代表着孤独,而天仇你却只听到了孤独,这才是你想要的,这才是你的心境啊!”老者说着,叹息着摇了摇头。
听到‘孤独’两字,坤天仇身躯一颤,眼中流露出了许许悲哀,双目直视老者,凛冽道“我只需要孤独,我也只有孤独!”
“所以这就是你,坤天仇!”老者说着,“好了,天仇,也毋须再说这些,正如你说的那两句‘若得云萧终相伴,纵得知己又何如’一样,看来你很是钟情于萧了,如若有可能的话,你也可以找我来学习,怎样?”
“或许吧,柳前辈。”坤天仇沉寂了,而此时柳夜莺松开了那挽着老者的双手,走近了轻轻握起了坤天仇的双手,柔声的道“天仇,怎么了,我还在你身边,怎么会孤独呢?”
坤天仇听到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再无任何话语,老者长长呼了口气,道“闲话到此为止,说吧,你们这次的目的,得到了什么,对于你们的做为,江湖也已疯传,这些可不必多说了,说一说你们认为该对我说的!”
坤天仇听到,点了点头,道“四川锦城(现今成都)府尹已被击毙,而他手中所有的册子也已拿到,而我和夜莺也成功脱身嫁祸给了吴浩天的女儿吴珺,我想朝廷迟早会找上吴浩天的。”
坤天仇说着,挥了挥手,只见柳夜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交与了老者手中,老者听到话语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看向那个小册子,轻轻翻阅起来,册子之中借着月光之色,闪现而出,‘点易派’‘青牛派’‘黄陵派’‘岳门’‘杜门’‘化门’‘会门’……
老者看着,不断的翻着,越翻越快,直到最后一页,那最后一页赫赫然写着‘唐门’两个大字,老者怒容更胜,将手中小册,捻至碎片,狠狠的握着拳,狠狠的握着,阴沉的道“好,好,好,……果然是这样,果然这样,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连‘唐门’也投靠了朝廷,做了朝廷的走狗,很好,很好,唐唐一个正门大派,也做出了让人不耻的做法,算上私仇,唐门已是到了我该报复的时候了。”
老者眼色一转,皱眉深思,片刻,再道“看来四川门派大半也已投效了朝廷,真的可恶,若只剩下峨眉派一派也会独木难支,那整个四川武林也会成为朝廷囊中之物。”
老者说到此处,双眼炯炯而大亮,精光一闪,道“看来该让那些武林宵小知道知道,我‘天网’柳云风的存在了,我还没有死,哼!”
“爹,这样做好吗?”柳夜莺恰如其分的声音响了起来,“吴浩天会察觉报复的,时候到了吗?”
“哈哈,我既然这样做,就也已到了时候,我等待的二十年,终于到来了,这次看来也算是个契机,这个江湖的味道到底还是不是令我熟悉的江湖,我倒是真的期待了!”柳云风似有兴奋的道。
“既然爹如此说了,我也不多说了。”柳夜莺乖巧的回答道。
而就在此时,坤天仇似是没有意外,终是开口而道“想来柳前辈
自创的《周天归元录》也已大成,只不过那吴浩天却也未必而败。”
柳云风转眼看向了那已然低头的柳夜莺,淡淡扫了坤天仇,轻哼道“天仇,你知道的……多了,聪明对你……也没有好处。”
坤天仇听到神色一紧,随即一松,道“柳前辈,倒是惊到晚辈了,我所知的也只是肤浅皮毛而已。”
坤天仇说着语气一顿,再道“柳前辈,想来前辈也知吴浩天一掌劈碎手中长刀,又接下了‘唐门’的‘漫天飞舞流星’一招,前辈若是托大,或也在吴浩天手中吃亏。”
“哈哈,也只有你坤天仇敢在我面前这么说。”柳云风双眼凝视坤天仇,“所以我才让你修习《巨门星元谱》与我那几个徒弟组成‘九宫飞星阵’来针对吴浩天。”
语罢,柳云风略微犹豫,又是询问道“天仇,你真的就不拜我为师吗?”
坤天仇轻笑道,“你答应我的,做到了吗?”
柳云风脸色一变,沉吟而道“我却没做到,但是你若拜我为师,我便将我所创的《周天归元录》尽数传授给你,你还不知足吗?”
坤天仇哼道“我存在的目的,你该清楚,我只要你的承诺,你完成了我自然拜你为师,生死不论!”
柳云风听到,面色一凛,眼中森森望着坤天仇,流露出了丝丝杀气,沉声道“天仇,你在玩火,知道吗?”
坤天仇听到,面色闪过一丝狰狞,厉声道“我在自焚,我很清楚,我说过我存在的目的,你清楚,我只要你的承诺,生死不论!”
空气中丝丝紧张的味道,似一触即发,而正在此时,空中气息一凝,隐隐消失而去,只见柳夜莺已挡在了坤天仇的身前,没有任何话语,只是那双明眸望着柳云风,似是在苦苦哀求,苦苦哀求。
柳云风看着那双眼睛,那双委屈似悲悯的眼睛,哀叹了一声,颓然的道“莺儿,你……”
“算了。”柳云风摇了摇头,“坤天仇,你现在走,看在莺儿的面上我不杀你,仅仅是今天晚上,我不杀你。”
“你太过聪明,悟性又高,却不懂得隐匿,我很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徒弟,可是你又太过执拗,我对你的承诺,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去完成,或许太晚了,或许我根本就完不成,我等不起,所以我只能说,今晚不杀你,再见你时,我会杀,走吧。”柳云风挥了挥手中玉箫,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惋惜之情。
“所以我知道,柳前辈你为何将你的女儿夜莺安排到我身边,因为前辈知道,或许由于我根本就组成不了‘九宫飞星阵’,又如何对付的了吴浩天,而夜莺体质属阴,悟性也高,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弥补我空缺的人,这些我很清楚。”坤天仇定定的望着柳云风说道,又是轻轻而笑,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林影之中。
看到那离去的背影,柳云风缓缓而语,“所以你将你所学所解全部认真的教给了莺儿,这是你欠我的,同样这也是我欠你的,你……真的是太令我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