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回拨三个钟头。那个时候,老者还没有死。
“胡、黄、白、柳、灰”五个人,如今只剩下仨了。一想到这个,他就会紧张,他一紧张,就会想吃东西。
他面前的桌上摊着几大堆食物——他很喜欢把食物码成堆来此。因此他的私人厨师每次都要给他切数斤食物做为一次的量。
厨子是东北人,做的肉肠类食品是一绝,第一堆肉就是他制作的“茶肠”,这种食物最早是过去有饮茶习惯的东欧、中欧人在喝茶时配面包吃的嫩.肉肠,德国人称其为Teewurst,俄国人称其为Чайная колбаса ,老哈尔滨人叫“茶伊那”。传统茶肠比较嫩,可以像鹅肝酱般抹在面包上,而如今国内电商、超市内卖的茶肠都是硬邦邦的肉肠,口感跟原始的口感不一样了。厨子把茶肠跟一些切得很细的章丘大葱的葱白丝摆在一起,在葱香的刺激之下,食欲更强。
第二道菜是一堆“里道斯”,这东西又被称为Литовские колбаса,立陶宛肠,学名即“烟熏红肠”,口味偏咸,在国内非常有名。盘子里还有一些“色拉米”,切薄了之后端了上来。“色拉米”也就是“意大连斯”也叫Итальянские салями,属于熟成发酵类的肉肠,口味略酸,部分东南沿海地区的人不大习惯这种口感,但吃惯了东北酸菜的话,对其就会非常适应。为了调剂口感,厨子在这盘子里洒了些椒盐。
厨子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盘“卢布肠”,Рубленый колбаса,意思是剁碎的(肉)。
老者吃得满面红光,还是吃得不过瘾,又让厨子给做了一堆“炸鹿尾yǐ儿”。这是一道老东北菜,原本是用关东马鹿,或是梅花鹿的尾巴来切片油煎制作,这些鹿尾巴的里头其实是一兜血。制作这菜有用血补血的意思,但清朝灭亡了之后,旗人也就吃不起真鹿尾了,便有人改良了这道菜,用肠衣灌猪肝肉泥来制作。油炸的话就是炸鹿尾,蒸的话就是蒸鹿尾。再到近现代,很多厨子甚至连猪肝也不用了,直接用肠衣灌淀粉,完了之后切片油煎。最近这些年,连肠衣都不用了,直接炸,名字也改了,就是俗称的“炸灌肠”。老者这私人厨师手里还有两下子,加上老者这里任何食材都不缺,做出来的炸鹿尾非常分量足。但做一道菜,要杀四五头鹿,只用鹿尾巴,其余鹿肉鹿骨,也不用留着做鹿肉肠,而是直接喂狗用。端的是非常奢侈。远非一般吃货可比。
吃得正爽,保安队长进来报告,说仓库里又进了三件新货。老者抹了抹嘴,让端上来看看。
他的仓库里,每天都会进几件新鲜货色,有时候是军火,有时候是文物,有时候甚至是高端车,总之都是走私来的昂贵物事。
这回仓库里来的,是几件五代十国时期的文物,据说出自于西安某位宰相故居遗址,西安是文物宝地,据说修一条地铁线路,最起码能挖出七八个古墓。这位宰相的故居遗址也是修地铁线路时找出来的,上半截建筑已经不存,只留下底部的“器具库”,其实就是当年堆放杂物的杂物间,但在现代人看来,简直就跟大宝库一样。
第一件文物是五代多足熏炉,高约六十公分。上为兽面,炉足呈兽爪形状,托撑着半圆的炉腹,最上是塔型的炉盖,炉顶部为莲瓣花叶,所承内空宝珠形纽,在炉盖和盖纽上,都有桃形的镂孔,那炉盖镂孔也簇成了莲花形状,整个熏炉的线条流畅,造型端庄,器形优美,釉层均匀,外表保存良好,釉色清润洁净,端的是精巧非常。另外一件是吴越王钱镠之母水邱氏墓出土的一件褐彩云文熏炉,更加精美,还附有带壸门炉座,只可惜炉身和底座青釉都已经脱落。还有一件是带短流绣面瓷壶,器形圆润可爱,应是上等越窑青瓷所做,釉色细润均匀,是极其罕见的佳作。最为精巧的是一件金玉带,是以金为框,嵌有白玉,玉面有浮雕纹饰,带扣是金属质,上钑流云团龙纹,众龙昂首,鳞鬣张扬,盘旋于云气间,是典型的晚唐五代式样的龙纹。
老者戴上白色手套,捧着那金玉带啧啧称奇:“这金玉带没准儿能跟前蜀王建墓龙纹玉大带相媲美,这上面的龙纹似乎还更显秀丽。先不用把它放进库房了,我先‘盘’它两天再说。”
这么昂贵的文物,他就当手把件一样抓在手里,然后在众保镖的护送之下,摇摇晃晃地去园子里散步。
园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不时可以看到监控系统的摄像头,可谓戒备森严。老者最近又升级了安防系统,把这里变得跟电影里军事基地的防御级别差不多了。
两只德国黑背来到了老者的脚边,驯服地朝他叫了几声,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弯下腰,摸了摸狗的脑袋。
远处一只藏獒慢吞吞地抬起头,望了老者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撕扯着餐盆内的鹿肉——这狗的体积几乎称得上庞大,如果人立起来,恐怕要比成年人高出一头,由于犬性太凶,至今还没有完全驯服,老者也不敢离它太近,让人用合金链子锁了,放在最远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