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三年,上元节。
“小姐,我们偷溜出去真的好吗?叔老爷是不准的……小姐……”
“磨磨唧唧。小心一点,不会有人看到的!快走。”
慕容琼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到底是行动有些不便,无奈今日可是合家上下唯一一个机会可以偷跑出去。若是错过了,可是要等好久了。
“小姐……你……”
月竹吓得直哆嗦,却不敢多说,赶紧跟了过去。
慕容将军府外,无人辨识的清这个时候会有人翻墙而出……
京都上元节确实是一等一的热闹,光是路边叫卖的花灯,都已经足够应景。各式各样的玻璃丝缠绕着各种丝绸,一时之间把那灯上的花鸟虫鱼,径向流动一般的烛火呈现出来。
慕容琼三转两转,就把月竹转丢了。顺着南小巷走到了头……
同时才发现这条路自己并不熟悉,转身间一只手立刻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自己立刻吓得惊慌失措,正躲开时却发现那人身上居然有点点血迹,不由得蹲下身查看了起来。
“救……”
那少年头上戴着白玉冠非富即贵,身上穿的也是金丝蟒缠绕着的一袭朝服,自己瞧了半天也不甚认识,见他伤得甚重,身上似乎有刀伤,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白玉无痕霜拿了出来。
月色下,一片都是黑朦胧的,自己凭着湿润的血迹找到了男子胸前受伤的地方,将那白玉无痕霜全部都洒了上去
。男子虽看不清面孔,但是喘息声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只可惜男子最后的力气也没有记住眼前的女子是何人……唯一隐约瞧见的只有女子腰间有一枚青色的玉佩……
“看你这样子也不过20左右的年纪,也真是奇了怪了,什么人会把你伤的如此之深呢。罢了,遇见我就算是好事,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白玉无痕霜,便宜你了,不管是什么伤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哎……”
慕容琼本来是出来逛街的,如今有些扫兴,但是也不妨是不是安心的。把这男子身上的伤照顾好,才算是离开了。
自己施恩亦不图报,又何须过分计较对方身份?
“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四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
一片琉璃花灯下,慕容琼寻了几盏缺并不十分有意思,正要离开时,却听一老朽正说着灯谜,一群年少的女子围在他的四周……
不由得踱步走了过去。
“哈哈,诸位,这灯谜那是我家公子所作,若是哪位姑娘若是能答出这灯谜,这盏琉璃花灯就送给她。”
老人家虽然已经白发苍苍,头上带着一个小的木簪,但并不显眼,身上穿着青涩的棉麻袍子也不十分出众,手上倒是戴着一个玉扳指……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那字谜上,慕容琼却看上了这花灯的芯,闻起来竟然有一股香气,十分清幽。
自己正要上前仔细查看一番的时候,却被人不知情的……如何在身后推了一把。立刻就摔了一跤,幸好慕容琼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露丑,只不过摔了一跤之后立刻就突出了起来,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不说,还引来一片笑声。
“呵,大表姐,虽然说慕容家如今不如以前了,你也不至于如此就摔出来,为了一盏破灯吧?”
女子如此高声的指责,很快就让人明白了,眼前这位的身份。
慕容将军府,有两位老爷。
大老爷战死沙场之后,只留下一个孤女,名叫慕容琼。二老爷,接替了大老爷的职位之后,把这个孤女一直养在膝下。
而出声的女子穿着一身淡粉色海棠对襟齐腰襦裙,便是太傅大人的庶女上官妡了。太傅大人的夫人便是慕容大夫人的亲姊妹。
所以这声大表姐。
唤的就是慕容琼了。
慕容琼和这位庶表妹,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正转身欲走,却被上官妡拉住了衣角。
“大表姐,你该不会是想要逃跑吧?既然都已经如此惦念这盏灯,干嘛不直接带回家呢?琉璃花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难道说大表姐是才疏学浅,猜不出灯谜,所以才在这里丢丑?”
慕容琼脸上没有一点不满的意思,倒是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
上官妡生母早就已经不在了,庶出的子女,本就寄人篱下,她没得旁的妹子可以欺负,上面又有个上官嫣——太傅大人的嫡女压着,整日的也就欺负自己才算是显得她几分能耐……
自己并不愿意做出头之鸟,可是也不会白白让人如此欺负了去!
“这灯谜应该是个”用“字。老人家,不知道我可是猜对了?”
那老人家脸上立刻划过一抹欣喜。
“姑娘好聪慧。正是。既然是姑娘,猜对了灯谜,那这盏琉璃花灯就送给姑娘了。”
“多谢老人家。”慕容琼对着灯虽说是喜欢,可是拿到手之后似乎兴致也少了一半,自己并不愿意在人前卖弄,乃是自己实非所愿,才会猜出了灯谜,如此必定会赢得更多人的注意力,这和自己平日里处事的风格并不相同。
只是没想到,接过了灯笼之后,她却还是不想让自己离开。
上官妡笑着走了过来,立刻挡住了自己要回去的路。
“原来大表姐竟如此才情过人,实在是让我刚才想去了,不过姐妹一场,我小姐姐手里的灯笼十分好看,不如就送给我如何?”
慕容琼平日里都已经忍让惯了,深知自己已经没有父母在身边,很多事能忍一时便是一世,所以对于这一问题恨不得立刻解决才好,根本不愿意多加争执,正要答应时,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高声的女子一声阻止。
“这位慕容姑娘倒是好脾气,不愿与你这种人多加争执,只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你如此咄咄逼人,那我也不得不多说一句,难不成是因为太傅大人平时教导的过好,所以至于上官妡小姐不知道《内训》有云: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上官妡小姐大庭广众之下咆哮表姐,嫉妒成性,何为端庄?何为贞静?德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上官妡转过身来正打算出言反驳,一看到来人的脸立刻就跪了下去。
秦玉楼——护国公之嫡女,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为京都第一才女,端庄有礼,落落大方,是京都一众女子中得佼佼者,也是表率。被先帝破格封为玉楼县主。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见琼表姐孤身一人,所以开的玩笑话……并没有……”
“玩笑话?嫡庶尊卑有别,更何况慕容琼是你大表姐,长幼有序,你要开玩笑话,也该知道何为礼数吧?”
秦玉楼句句都踩在了上官妡的心尖儿上,就算是有反驳的话,恐怕也不敢在如此大街之上说出口。
上官妡哪里还敢还嘴,只一味的磕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