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台子。
山风将营帐上的篷布吹得扑扑作响。
漆黑的夜色里,兀良汗营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可怕。
此处是兀良汗的军械库和粮草库,两处毗邻,是兀良汗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由二皇子来桑亲自看守负责。
营中挨着山边的一个角落里,摆着几个恭桶,士兵们方便都在这里。本是为了让大家方便,可是不守规矩的人多了,搞得四周一片狼籍,风里都带着五谷轮回物的污秽味儿。
时雍潜伏在熏天的臭味里,一动不动。
一个兀良汗兵挎着刀,吹着口哨走到恭桶前面,拔开裤子放水。
他正舒坦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娇笑,未及反应,眼前一道影子晃过,他张开嘴还没有喊出声音,身子咚地一声,重重倒下去。
时雍嫌弃地掩了掩鼻子,将他拖到最里面的角落,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取下头盔,飞快地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将那人直接从山边推了下去。
这是营里唯一的一个豁口,两三丈高,时雍就是从那里用三角锚爪爬上来的。
排兵布阵的事时雍不懂,可在她被人称为“女魔头”的那个时候,为了行侠仗义和替人打抱不平,她“只身闯匪窝”、“夜袭总兵府抢新娘”,没少干这种铲奸险恶、杀人放火的事情。
轻车熟路。
她找回了一些上辈子的热血。
按了按头上的铁盔,时雍环顾四周,离开了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时雍的想法很简单,巴图既然从探子那里得到消息,派兵前往青山口夜袭赵胤,准备合围,那就定然知晓大晏军主力还在卢龙塞。既如此,那注意力就全在赵胤身上,兵力都去青山口了,后方防御必定会松懈。
那么她就来找点事,至少让巴图的伏击计划,不会那么痛快。
夜色深浓。
营地安静而冷寂,四处都是巡逻的火把。
时雍换上这身兀良汗的衣服,却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什么人穿的,更不知道那个冤大头在营里是什么职位。为了安全起见,她避开营里的巡逻,摸索着准备去找粮草库。
一路上,她试想过一旦被人发现该怎么办,却没有想到,偶遇的两队巡逻兵,都只是简单地朝她做了个行礼的动作,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直接就走了,根本就没有人盘查。
难不成,这小子是个官?
时雍看看身上的棉甲,松了口气。
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干成大事,那自然最好。
军械库就在前面,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外面囤放了许多的战车、弓弩和箭矢,刀枪更是堆成了小山。一群身背马刀的兀良汗兵丁排成几列在外围看守,一个个看上去凶悍无比。
“干什么的?”一个士兵看到了时雍,喝道。
时雍站得较远,闻声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含糊地说了一句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然后不管对方听见没有,远远地朝他们点点头,转身就走。
那人低哝两句,没有跟过来。
侥幸!
没有人想到会有大晏人混进来。
更没有人敢相信,一个女子敢单独一人闯进来偷袭。
夜下的大营,看上去守卫森严,可大多人的精神都处于放松的状态。
时雍眼风四顾。
军械库在这里,那粮草库又在哪里?
看守这么严,她要如何才能纵火,再顺利逃脱呢?
古代战争里动不动就“烧粮草”的做法,看来并不容易。
“戈顿将军带领的人马,此刻恐怕已到达了青山口。”
“我和兄弟们早已摩拳擦掌,就等着和赵胤大杀一场呢。”
“哼!早就想打赵胤了,父汗说什么也不肯让我领军出战。更不知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咱们人多势众,悍将烈马,直接推倒卢龙塞,一路杀到顺天府,还来得及在大晏京师过年呢。”
“哈哈哈哈哈。”
一个毡帐里传出的低哑笑声,吸引了时雍的注意。
她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在心里默了默,又想不起来是谁。
时雍眉尖一蹙,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发现这是一座比别的营帐更大更华丽的兀良汗毡帐,哪怕她不懂兀良汗军队的建制,也能一眼看出,住在里面的人不简单。
时雍顿时想到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