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彼方。那个狭窄,简陋却温暖而明亮的酒吧地窖里……【我大概是逃不掉了,但他们可以活下来……】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男孩强自捏紧拳头。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腿插双刀、英姿飒爽而略显惊讶的红发姑娘,挤出一个逞强的笑容:【我该出发了。】【去红坊街。】那是……他意识模糊地想着。“轰……轰!”巨雷中,他的思绪为之一清,随后再次看见另一个场景。那是一个壮阔宏伟的半圆大厅,在满厅衣着华贵,表情肃穆,举止稳重的权贵重臣们面前……同样,是那个看似华服美饰,实则内里依旧伤痕累累的男孩,站在石阶之上……【是啊,凯文迪尔公爵大……是我救了你一命……】他倔强而释然地咬起嘴唇,面对着另一个脸色不渝的年轻圆脸男人轻声道:【所以,是你欠我一句感谢。】这是……泰尔斯的呼吸加紧了,他心里仿佛有某股情绪,正在酝酿。他只觉意识一颤,曾经迷惑过的那些幻景再次出现,那个只要轻轻探出手,就能触碰到的境界。至高。万能。完美。那个诱人的呼唤。但那些诱惑,已经无法动摇他眼前的所见了。泰尔斯只是微微模糊了一秒视线,就坚定地摇摇头,甩开它们。【等一下!】依旧是那个男孩的声音。这一次,他灰头土脸,被绑缚着双手,却依旧强颜欢笑地坐在一面黑色大棺材上,笑着看向一个妩媚妖艳,却无比危险的女人。【听说,这里有一个魔能师?还是能被放出来的那一种?】男孩一脸高傲地踢了踢棺材板:【想不想见见他?】那个危险的女人冻结了笑容,露出狰狞的獠牙。是她。在风暴里沉浮的泰尔斯笑了。是我。是我们。下一刻,风雷的轰鸣再度响起,但它们旋即被另一种相近却不同的声音无缝接替了。是喊杀声。漫天的喊杀声,在血腥,在死亡,在搏斗中此起彼伏,盖过天际。【索尼娅的选择,无论如何都是困局……】在无数人舍生忘死,眼红失智的厮杀中,那个男孩站在众人的围护中,急急喘息,紧张难抑。【只能由我们,来替萨瑟雷勋爵选择。】【来消除她的犹豫与迟疑。】在旁人的惊讶中,男孩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个浑身铁血杀机,满布苍莽气息,如火山般呼吸着的恐怖男人。他盯着对方背后的银黑色大弓,指向北方的漫天旌旗,咬牙道:【准备,突围吧。】“砰碰!”感受着躯体剧痛与思绪漫溢的折磨,泰尔斯在黑色风暴里死死咬紧牙根,却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够了!】一声果断而决然的怒吼,在记忆中打破黑暗与沉默。在燃烧着熊熊火盆的粗犷大厅里,那个男孩的表情稳重了不少,此刻的他脚步坚定,一步不停地走上前去,走过那个一脸冰寒,背负刀锋的苍白男人,走过那个头戴王冠,威势凛然的沉默老人。走向那个跪在地面,对着手掌中的那枚指环痛苦哭泣,满面惊惶的眼镜女孩,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到此为止……今夜,她得跟我待在一块儿!】【一群疯子!】看着这些往昔,泰尔斯的笑容越来越大。心里的火焰也燃烧得越来越旺。【这把剑的名字,叫净世之锋……】一片满目凄然的废墟中,那个男孩站在那个手执黑剑的男人面前,看着红色短剑,轻轻叹息,抬起头时却释然一笑:【我们走吧,去看看那位可爱的大姐姐。】【碰碰运气。】画面一闪。肃穆庄重的神殿里,男孩苦涩而果决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小滑头……】【如果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把一切都抛在身后,那种重负,会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我们不能走,我们不能逃避……】记忆里的涟漪再度泛起:无比艰难的局势里,简陋粗犷的马车上,男孩摇摇晃晃地,对抽着烟斗的中年大叔欣然一笑。【不管你信不信,普提莱……】【我想通了,在那个独一无二的战场上,只有我能抗衡他……】【把我送到英灵宫,送回伦巴的手上。】“轰隆隆!”黑色的风暴里,快要坚持不住的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了。他理解了。不受他者混淆之物。原来……如此!【够了吗!】兵刃交击与喊杀推搡中,依然是那个该死的大厅,在几对忘我厮杀的华服男人面前,男孩攀上桌面,甩着小小的拳头怒吼:【你们这些北方佬……都给我仔仔细细地听好了!】【我有个主意,比起两败俱伤的结局……要好上不少!】随着一幅幅画面闪过眼前,泰尔斯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精神越来越旺盛。“噼啪……隆!”雷霆巨响!那个瞬间,在墨色风暴里默默承受,无力反抗的泰尔斯轻咬牙根。“呼!”狂风来袭,将他吹上不知何处的高空。风暴依旧呼啸怒吼,墨刃仍然痛若刮骨。但在那一刻,泰尔斯牢牢静止在了风暴深处的中心。不再随风来回,痛苦沉浮。仿佛这阵可怕的风暴,再也不能动他分毫。但泰尔斯却缓缓地抬起视线,淡然而释然地轻笑一声。他低下视线,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躯壳,在意识中伸出左手。“轰隆!”黑色的电闪再度出现。击打在他的身侧。随着这道激烈的电闪,墨色的风线如有生命般汇聚起来,涌到泰尔斯的左侧。它们分解成无数颗粒,重新聚齐。组成手臂的形状。风暴仿佛得到了命令,咆哮凄嚎,刮动得越发剧烈!泰尔斯纹丝不动,看也不看新出现的左臂。“轰隆!”又一声突破鼓膜的可怕雷鸣!风暴随之怒潮涌动,黑风笼罩住泰尔斯,来回卷动。泰尔斯心中澄澈,意识清明。他知道自己的锚点了。不受他者混淆之物。他者!“砰!”黑色的风暴怒吼,风眼中的泰尔斯却轻轻地闭眼。作为锚点,泰尔斯这个姓名不过是后天取得,依赖着情境的标签。璨星姓氏,王子身份,也不过是一时起,一时无,他人给予,他人收回,经不起时间摧残的东西。狱河之罪,魔能?这些看似独特而强大的力量,实则狗屁不是按黑剑的说法,连强弱都未定,何况这些被众生所盲目追求的所谓力量?它们不过是人生里锦上添花的装饰,既然能被获得,被使用,也就随时能被战胜,被抛弃。更毋论外物jc、净世之锋、甚至小滑头的眼镜。这些都不是他的。而他的思想?他的知识?他的智慧?那些同样不是他的,同样是后天灌输来的东西。至于吴葺仁,穿越者的身份?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所思所想所得?不,同理,即使在另一个世界,那也不是他的。这些都不是他的锚点。无一物指向他的自我。泰尔斯的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话语。【有朝一日,你会再次面临重要的选择。】依旧是那个古朴肃穆的神殿,那个围着面纱的女主祭声线悠然:【到了那时,当你站在任何存在都无法想象的角度和高度,用超越凡人的思维思考时……】【你也许会回想起,我今天的话。】泰尔斯记得她的眼神。皓月神殿的主祭,朱厄尔·霍姆。重要的选择。想到这里,泰尔斯畅快地笑了起来,目中神色无比坚定。毫不动摇。原来如此。就是这个。穿过他的整个人生,所有一切……到头来,真正属于泰尔斯·璨星本人……真正不受他者混淆,能作为他的锚点,直指自我的……只有这个!“砰澎!轰!”泰尔斯脑海里几乎漫溢出来的记忆轰然一颤!散出无数画面。茫茫大漠,唯剩月光的静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