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洛佛怒哼一声。“至少,你能阻止其他人杀人,”僵尸死死瞪着前方:“那就是救命。”科恩苦笑了一声,并不回答。“不,”发话的人是泰尔斯,这让哥洛佛想要反驳的心情淡了下去:“相信我,僵尸。”“那不是。”泰尔斯摇摇头:“止杀和救命,它们看上去很像。”泰尔斯幽幽道:“也有很多人说,只要在杀人犯杀人之前杀了他,就等于救下那个将要被他杀害的人,就能解决问题。”“但是相信我,嘉伦。”“那是两回事。”“两者之间,还远得很。”哥洛佛并不答话,只是兀自深思。就在此时,莱约克的冷笑传来。“少费好心了,少爷们,”“这世上没人值得或者企望你的拯救。”兄弟会的杀手抬起手,伸向周围破败的房屋:“看看:这本就是我们的生活,从来如此,从来不需要改变——莫说拯救。”“傲慢如你们这样的上等人,也根本救不了任何人。”科恩的眉头更紧了。“你知道,我有个朋友,很好的朋友,她也是在类似环境里长大的,当我问她的时候,她也冷笑着告诉我,放弃吧,”科恩沉闷地对莱约克道:“世界就是这样,自成一体,自有规则,我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承认规则,接受规则,适应规则,利用规则,掌控规则,只有这样,才能在未来重订规则。”泰尔斯捏紧了拳头,那一刻,他想到的居然是两个人千差万别却不约而同的话:【抓紧你的剑,别丢了。】【您要做的不是弥补,而是掌控。不是站上这道高墙然后长吁短叹,而是倚着这道高墙,乘风破浪。】科恩叹了口气。“她总是这么说着,然后拿起刀,把那些被我抓进去又被放出来的人渣们……”科恩反应过来,自知失言的他摇摇头:“抱歉。”“你的朋友,”莱约克毫不在意地开口,好像这就是他的人手准则:“她是对的。”“至少。”杀手瞥了一眼警戒官:“比你的婆婆妈妈有效多了。”可科恩摇了摇头。“但是一样,”他苦闷地道:“她能杀人。”“却救不了人。”“我和她,我们经常为这个吵架。”泰尔斯轻笑一声。“相信我,科恩,吵架不是你们的错,”少年抬头感慨:“即便再过几千年,依然会有人为之吵架。”科恩耸了耸肩。“也许吧。”他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嗤笑一声:“所以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曾经把这些烦恼跟我的同事们,上司们,甚至上司的上司们说起。”“但每一次,他们都是宽容而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他们理解,因为他们也曾像我一样,一样年轻,一样热血,一样努力,一样……迷茫。”科恩的语气黯淡下去:“然后,过了许久,等某天他们再回过头来,就,就……”“放弃,”哥洛佛嘶哑地道,“他们放弃了。”科恩无意识地点点头。“要么是习以为常麻木不仁,要么是居中取利同流合污,要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是独善其身清高自许……即便有零星的新人,也在日复一日的规矩制度、劳心劳力、无功而返和吃力不讨好里被慢慢同化,丧失掉最初的自己……”莱约克冷哼一声。“难以置信,这话居然是某个出身高贵,从不为衣食住行担忧的少爷说出来的……”他望了科恩一眼。“我答应你,青皮,”静谧杀手轻描淡写地道:“以后若要杀你,我下刀会利落点。”科恩毫不在意地轻嗤一笑。“我若要杀你,也会给你留全尸,”哥洛佛冷冷地替警戒官还击:“为你的这次导游。”莱约克冷眼以对。“我想什么都不重要了……”科恩长叹道:“西环区,下城区,西城门,这些本该是我的辖区,我该是这里的守护者。”他憔悴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脏污不堪的道路:“但事实是,它们就像我的克星。”“吞掉我的所有幻想。”哥洛佛抿嘴不言,莱约克面有得色。泰尔斯则不无悲哀地看着科恩。“我是想要带来些改变,”说到这里,科恩咬起牙齿,捏紧拳头:“但是……”他的拳头突然松了,整个人失魂落魄。“莫里斯那个胖子,还有您,殿下,你们让我明白,我对抗的不止是犯罪。”科恩怔怔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情有没有用……我自己有时候都在怀疑,我是否真如他们所说,只是个傻乎乎做无用功的笨蛋,一个——傻逼警戒官。”泰尔斯不忍地看着他,却不知如何劝慰。“就连改变警戒厅里某个花盆摆放的位置,”科恩笑了,笑容有些凄凉:“我都无能为力。”哥洛佛忍不住出言:“你是卡拉比扬家的大少爷,如果你都不行……”“你说对了,”科恩看向他,苦笑着摇头:“正因我是卡拉比扬家的继承人。”“但是……”科恩缓缓低头。“我只有一把剑,势单力孤。”警戒官看着自己的家传佩剑,叹息道:“却要面对它自己割开的伤口。”“太难了。”泰尔斯同样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药剂店的那个姑娘吗,”王子轻声道:“燕妮。”三人扭过头。“她只有一双手,”泰尔斯低着头,看着脚下越发凹凸不平的路面,一心一意地数着陷坑:“正如你也只有一把剑。”“你觉得,谁比较难?”科恩愣住了。但泰尔斯没有再开口,他只是死死盯着脚下的路。这个质料,这个脚感,这个……方向。越来越近了。熟悉感和恐慌感同时袭来,让他不愿抬头。但路途终究有走完的时候。“我们到了。”仿佛仅仅过了一秒钟,莱约克冷酷孤寂的声音就响起在耳边:“这就是废屋。”“乞儿们一般都在……”废屋。泰尔斯硬生生地止住自己的颤抖,抬起头来。熟悉的门面,熟悉的壕沟,熟悉的一排排破败房屋……嗯?几乎同时,科恩和莱约克的脸色也变了。“奇怪。”科恩打量着废屋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怎么了?”哥洛佛不解。科恩跨进铁门,望着眼前:一排排陈旧倾颓的房屋内外,不少衣衫褴褛而脏污不堪的人抬起头,麻木地向他们看来。警戒官皱眉道:“它……里面有人。”哥洛佛冷哼:“废话。”“不不不,你不明白,”科恩解释道:“之前几年,我跟着警戒厅的队伍来扫荡过,废屋每次都是空空荡荡——人渣们总能提前转移,包括他们控制之下的无数流浪儿——什么都抓不到。”科恩疑惑地向前走去:“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它有人住的样子。”泰尔斯跟上他的脚步,眉头紧锁。他们踏着糟糕的泥路,走过一排排年久失修的石屋。“都是些老弱病残。”哥洛佛走过一间屋子,往里面望了一眼:“还有流浪汉——乞儿也有。”但泰尔斯依旧眉头紧锁。他们转过一个拐角,走上少年再熟悉不过的路途:第八屋,第十四屋,第二屋……泰尔斯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路上、门旁、屋檐下,到处都是衣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