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夸张了,即便是新生儿,他的血渴也过于剧烈了,简直像头未开化的野兽。”废弃哨塔上,扬尼克澹定地望着下方,就像在前排座位上看舞台剧。相比之下,泰尔斯不得不举着望远镜,靠着镜筒和狱河之罪的双重加持,再加上时不时炸开的夜空焰火,才勉强看清前方的战况:洛桑二世连声嘶吼,状若疯狂,追着凯萨琳跃上屋顶,却被猝然而起的网兜拖倒,隐没在小巷里。“新生儿,哼。”泰尔斯不屑腹诽:你家新生儿长这样啊?“我猜,这是因为他一直盲目地强压血渴。然而欲望就像洪水,强堵不如缓疏,越是坐视不理粗暴压制,反弹时的威力和伤害就越是可怕。”盛宴领血族眯起眼睛,盯着下方的动静:“于是当他被血渴压垮的时候,就连基本的理智都无法保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或另一种动物。”扬尼克眼神闪烁,有感而发:“作为血族,如果你不能跟你的欲望共存,达成妥协,那你们就会彻底决裂——当其中一方掌权,另一方就被驱除出去,各行其是。”难怪,难怪洛桑二世会犯下如此之多的血桉,要做这么多的掩护。“就像杰基尔和海德。”泰尔斯出神道。“什么?”泰尔斯回过神来,很是自然地摇摇头:“不重要,西荒周边的双面恶魔人传说,没多少人知道。”扬尼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着围杀陷阱被触发,新郊区里的这片简陋民居像是突然醒来,里里外外亮起灯火,照出人影绰绰,传出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但包围圈之外的民居却依旧静悄悄的,一片黑暗。仿佛与战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泰尔斯搜索不到目标,只得放下望远镜。“凯萨琳——那个跟他有仇的血瓶帮老大——坚持要自己主持伏击,应该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幻刃计划激起洛桑二世的吸血渴望,逼他失去理智,化身野兽,无法以清晰有条理的高明剑术应敌,方便瓮中捉鳖。目前来看,似乎还有些成效。只是,她究竟动用了多少关系和人手,包括黑街兄弟会那边的?能起到多少效果?如果她计划失败……“现在你亲眼看到了,扬,情况就是这样,”想到这里,泰尔斯目光灼灼,直奔主题,“你怎么看?”血族议员沉默了一会儿,回话却滴水不漏:“在我看来,殿下,这个血族杀手的族中长辈要么管教失职,要么约束不力,要么根本就没打算教他舒缓血渴。”他眯起眼睛,有意无意:“也不知,究竟是不得不尔,还是用心险恶?”泰尔斯眉心稍动。“而按照我族的传统与律法,鲁莽的新生儿所制造的一切损害与罪责,都将由他的长辈甚至他们所属的氏族承担,也只有他们最适宜约束他……”“说得好,”泰尔斯及时打断他的外交辞令,“所以我才找了家长,请来科里昂家的人,只可惜……”泰尔斯叹了口气,向刚刚黎站的位置示意了一下。家长不负责任,一拍屁股就跑了。留下熊孩子继续捣乱。扬尼克露出理解的笑容。然而泰尔斯话锋一转:“可是黎伯爵走得如此干脆利落,我又不免开始怀疑起来:如果这真不是科里昂家做的呢?”扬尼克眼神一动。“殿下?”泰尔斯抬起头,意有所指:“如果黎无视洛桑二世留下的烂摊子,是因为他确实无需负责,因为夜之国里确实没有这名血族的亲族长辈,而洛桑二世既不是被科里昂所转化的血族,自然也就不受他们的约束?”“哪怕这杀手不是科里昂家的后裔,也不能洗脱他们的嫌疑,”扬尼克先是肯定泰尔斯的怀疑,旋即不动声色地改变怀疑的方向,“或者恰恰相反:科里昂特意利用了这样一个在血缘隶属上无关、因此不必负责的离群新生儿,以便在关键时刻撇得干干净净?”没错。确实是撇得干干净净呢。泰尔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扬尼克。“可若洛桑二世不是科里昂,甚至不是夜之国那边的下七支氏族的后裔血亲,难道……”“请您绝对放心。”扬尼克微笑着,及时堵死他的话头:“对我族而言,发展后裔是严肃、郑重又复杂的族中大事,一旦有所偏差,则损失巨大,因此哪怕是资历再老、经验再丰的长辈们,也必慎之又慎。“非但恩赐后裔的名额被严格限制,且其流程艰难漫长,从需求、上报、公论、允准,再到挑选,培养,考验,决定候选人,势必经历重重关卡,最后一步才是大众们所认知的长生恩赐——也即转化。“我们——至少是不朽议会,在这方面的规则与看管极为严苛,上至议长与长老们,下至新生儿和血奴,每一位血族都被记录在册,隶属清楚,行止稍偏,则追根朔源无所遁形。”他看向泰尔斯,结论不容置疑:“他不可能是从盛宴领出来的。”说得这么绝对吗?泰尔斯玩味一笑:“可倘若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欺上瞒下,背着你们议会制造后裔?”扬尼克失口否认:“不,《人类诸国与长生种属公约》确保了这一点,不朽议会绝不允许有未经同意的血族新生儿诞生在视野之外。”他眼神一厉:“至于私自制造后裔,这更是威胁族群存续,破坏我族秩序的滔天大罪,违者不论地位高低,血缘远近,皆处日刑,举族共鉴。”扬尼克表情严肃,目光森冷。泰尔斯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旋即失笑。“别那么紧张,我也没说是你们干的嘛。没准是洛桑二世逃亡时,被外面随便哪个流浪血族咬了,转化成了……”“也不可能。”扬尼克打断了他,似笑非笑“转化血族远没有那么容易,这需要源血。”泰尔斯眉毛一动:“什么血?”扬尼克严肃道:“源血——我族身上最珍贵的精华血液,也是制造后裔、传递‘恩赐’的重要媒介。然而纯粹的源血,往往只有极境的血族才能主动凝结出来。”如果在转化时所吸收的源血纯度不足,过份稀释驳杂……那就有可能造成血肉崩溃的悲剧——这在血族早期的历史上屡见不鲜,最出名的莫过于血族元祖的长子。又或者更糟,新生儿在转化中彻底疯狂,退化成了不存理智,唯剩渴望,近乎野兽的血奴。引来下一次狼敌之灾。这么想着,扬尼克继续道:“况且源血极其敏感,一旦凝结出血族体外,一小时不到就会彻底挥发,哪怕注入人体,留存也不会超过一天。”泰尔斯醒悟过来:“那就是说……”“这不是‘随便哪个流浪血族’就能做到的事,”扬尼克凝重道,“给予洛桑二世恩赐,将他转化为后裔的,必是一位年高辈长,有名有姓,地位非凡的极境血族。”他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比如说,像夜幕女王与黎伯爵这样,被夜翼君王直接恩赐,转化而成的第二代血族。”泰尔斯眉头一挑:“或者逃亡中的瑟琳娜·科里昂?”扬尼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有那么一瞬间,萝贝尔怀疑刚刚只是一场噩梦。在噩梦里,那一记斧击夺命而来,生生破开她的胸膛,带来无可言说的剧痛!记忆中的痛感让萝贝尔倒抽一口凉气。可是现在……小巷里,萝贝尔恍忽地坐在地上,呆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开裂的皮甲,浸血的衬衣,澹澹发痒的皮肤,以及一条……无比丑陋的斧疤。怎么回事?虚弱的身体,满地的血泊,包括远方隐隐约约的喊杀呼应声,都在说明:那不止是一场梦。“你觉得饥饿……”一个危险的嗓音传来。那一刻,萝贝尔汗毛倒竖!她进入战斗状态,发力从地上挣起,却因眼冒金星而再度倒地。“你这肮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