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正要拒绝,却听京兆府尹满脸怅然的道:“早就听闻琅琊蒙氏,家学颇严,乃世家典范,早些年下官还曾受琅琊蒙氏恩惠,按理说,理当拜祭蒙夫人。不如,我与小姐一道?”
琅琊蒙氏,世家之首。本家不在京城,况且当年蒙氏下嫁宁世海,与娘家断绝关系了,这么多年来,琅琊蒙氏对蒙氏从未过问过。今日京兆府尹却说受过琅琊蒙氏恩惠,所以要来拜祭蒙氏?这不是摆明了给这小贱人撑腰了!
想到这儿,刘氏立马朝着身后跟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赶着回去给宁世海报信儿。
谁知人刚走出院子,只觉得后脑勺一疼,丫鬟眼珠子翻了几翻,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五嬷嬷,一句“你……”尚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五嬷嬷满脸嫌弃的将人扔到一旁的草丛里去,然后拍了拍手,苍老的脸上如若凝着一层寒霜般道:“敢欺负我家小姐?当心活埋了你!”
说罢,她拍了拍手,转身进了院子。
院子内,刘氏已是骑虎难下了。京兆府尹一口一个蒙氏恩人,非要去给她上一炷香,可如今蒙氏的牌位早就被她当柴烧了,现在要去上香?给灶王爷上么?
想到这儿,刘氏心中便是一阵焦躁。
然而,宁婉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笑容满面的看了刘氏一眼,道:“姨娘该不会连女儿给母亲上柱香,都要阻拦吧?”
“呵呵,自然,不会。”刘氏咬牙切齿的回道,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不多时,京兆府尹便又敲敲打打的,陪着宁婉一路到了丞相府,一路上不知引来了多少人的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回家奔丧呢。
宁世海如今正卧在床上,因为宁凰乃陛下未来书道之师,因此他的禁令也被撤了,太后虽允许他四处走动,可问题是,他现在屁股还烂着,别说走了,爬都费劲儿。
丞相府与宁婉的府邸,不过一街只隔,可京兆府尹的衙役们敲敲打打,愣是把这一条街的宽度,走出了十里红妆的效果。宁婉不由得捂住耳朵,一言难尽的看着在前头领路的京兆府尹。她怎么觉得,这人的做派,似曾相识呢……
不过,她跟京兆府尹应该是不认识吧?
宁婉摇摇头,叹了口气,捂着耳朵,一脸上坟的模样往丞相府走去。
身侧,软软小脸严肃:“小姐,奴婢觉得还差个唢呐,待明日府尹大人过来时,奴婢亲自上,保准一唢呐下去,送他们魂归西里。”
宁婉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道:“你还想人家天天来?”
她可不给京兆府尹发这份工资的!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丞相府佛堂前。紧闭的佛堂大门,站在门外,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
刘氏命人拿了香来,笑容得体道:“府尹大人与姐姐毕竟是素昧谋面,还请大人在此拜见即可……”
不等她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宁小姐一脚踹开佛堂的门,然后优雅的收回退,笑道:“抱歉,我这只脚今日不太听话。”
她说着,慢悠悠的收回腿,生怕刘氏没看仔细似的。
然而,那块被她踹掉的大门,此时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佛堂内燃着烛火,阴沉沉的,还没进去,就给人一种上坟的既视感。
宁婉目光掠过佛堂内,忽的扯起嘴角笑了。
刘氏气的脸色大变,哆嗦着手指指着宁婉,‘你’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京兆府尹忍着笑,朝着宁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心中暗自为九千岁的未来捏了口气。
见宁婉一脸老娘不是故意的,你嚷嚷啥的模样,刘氏顿时气的脸色发青,怒道:“宁婉!佛堂乃是供奉祖宗的地方,你竟敢踹门而入,你眼里还有宁家祖宗?”
刘氏脚下一动,身子便拦在佛堂门前,活生生一个红艳艳的门神。
宁婉挑眉,冷冷的看向刘氏,似笑非笑道:“老娘眼里有没有祖宗,也是你能说了算的?”
她说着,抬脚便要朝着佛堂内走去。
刘氏一急,连忙就要去拦宁婉,谁知她刚扑过去,宁婉身子一侧,刘氏刹车不及,只听‘扑通’一声,刘氏一声惨叫,便摔进了佛堂里。
顿时,门外众人连呼吸声都停滞了,心中纷纷想道:宁丞相这是个什么眼光?当年蒙氏,才绝天下,这个刘氏……简直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啊!
刘氏趴在地上,显然也摔懵了。头上的金钗掉在地上,发丝散落几根下来,狼狈的耷拉在她脸侧。
宁婉叹了口气,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氏感慨道:“姨娘还没上香呢,就给我母亲行这么大的礼?真是辛苦了,快些起来吧。”
她说着,绕过刘氏,径直的朝着佛堂内走去。
京兆府尹拎着袍子跟了进去,然而,刚进去,就惊住了。
地上的刘氏面目狰狞,狠狠的瞪了身后丫鬟一眼,在丫鬟的搀扶下,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而佛堂内,除了宁家为数不多的祖宗外,便在没有旁的东西了。本该供奉在此的蒙氏牌位,却并不在此处。饶是昨天便已知晓,可宁婉心中还是感到愤懑。丞相府一家,真他么是欺人太甚!
“这……怎的不见蒙夫人牌位?”京兆府尹震惊不已,诧异的开口问道。
宁婉酝酿好情绪,忽的扭头一把揪住刘氏的衣领,冷声质问道:“说,我母亲的牌位去了何处?”
刘氏瞬间眼眶一红,换上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对上宁婉怒不可遏的视线,凄惨道:“婉儿你误会了。早些年你母亲我恩重如山,自她去世后,我便将她的牌位送去了护国寺供奉。”
宁婉冷笑,“哦?我倒是不曾听说过,牌位送去寺庙里供奉后,家中就不必供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