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漫天的黄沙里,最先冲出数骑,最前面的居然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子。当她看到游弋在流沙边上的斥侯时,眼中顿时露出亮光,犹如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举起来向南边挥动,同时还大声地呼喊着什么。她居然只用两条腿就能坐在飞驰的马背上,显示出极为精湛的骑术。几个斥侯远远地就搭弓架弩,警惕地看着这边。他们的身后不远,就是刺史府派过来的大军,所以根本不用怕。看清了斥侯的动作,女子醒悟过来,连忙用纯正的汉话大声呼救:“救命,救命……”本以为她是胡女的斥侯顿时有些迟疑地对视一眼。虽然手中的弓弩依旧没有放下,但已经有人手搭凉棚,似乎要看得更仔细些。妇人看到汉军斥侯的变化,顿时大喜,更加卖力地呼救起来。这时,耳边传来了破空声,一支骨箭从身边擦身而过,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怒吼,示意她快走。第一批冲出流沙的胡人不过是数十骑,但却分成了两波。前面的二十多骑,在一个男子的带领下,保护着女子和她怀里的孩子,且战且退。后面的敌人数量比他们要多一些,除了从后面追赶,同时还不断地试图从两翼包抄过来。虽然汉军的箭矢正闪着寒光,但妇人还是咬牙抱紧自己的孩子,俯在马背上,继续向前冲去。能死在汉军手下,总比被后方的追兵掳去强。用汉话呼救,救了她和孩子一命。斥侯最终没有向她射出箭矢,也或者是看她是妇人,还抱着孩子,没有太大的威胁,所以任由她冲到安全的位置。但后面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气。有人想有样学样。但猛然暴射的箭矢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强弓硬弩。第一个冲警戒线的胡骑人马皆亡。看清了情况的斥侯早就呼啸着散开,同时还有人向后跑去,这是要去向大军报信。从侧翼想要包抄过来的胡骑,迎头看到对方三五个汉军斥侯居然也敢过来。他们似乎是杀红了眼,当下勒马站住,然后对着斥侯搭弓欲射。斥侯是军中的精锐,岂会看不出来对方的意图?“杀无赦!”斥侯在飞奔的马背上,以间不容缓间,箭矢竟然后发先至!虽然没有射中目标,但在这种情况下,仍是让胡骑大尺失色:“射雕手!”而且不是一个射雕手,竟然全部都是!射雕手对草原人的威慑力,那真是深入了骨髓。胡骑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一想,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射雕手,怎么会突然就数个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后面传来了唿哨声。胡骑听出这是自己部族特有的口哨,当下连忙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向后跑去。不过是一个照面的交锋,地上就多了几具尸体。交战的三方变成了双方,斥侯仍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他们围着这剩下的十多人不断地慢跑,随时可以加速。很明显,虽然追兵跑了,但汉军斥侯仍然视剩下的人为假想敌。“下马弃械!”汉军斥侯有人在高声叫道。虽然人数比对方少,但汉军斥侯底气十足。可能是隔得远,也可能是听不懂,那些骑士仍是看着执武器对准他们的斥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喊了好两三遍,眼看着对方不听话,斥侯准备开始有所动作。最先冲出流沙的女子看到情况紧急,连忙用胡语对着那些人高声呼喊,同时自己先抱着孩子下马。听到了妇人的喊话,那十数个胡骑仍是迟疑不定。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直接下马弃械,就意味着自己要被人任由宰割。看到对方没有听话的意思,斥侯已经开始举起弩瞄准。眼看着才刚刚略有平息的气氛,一下子又剑拔弩张起来,妇人大急,又转过头对着斥侯喊道:“你们是汉军吗?我们是来投靠冯郎君的!”汉家音,冯郎君。妇人这句话救了这些胡骑。斥侯终于有人策马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从居延泽过来的,准备过来投奔冯郎君。”妇人抱着孩子,语气快速地回答,不敢有一丝怠慢。斥侯伸出弓,挑开妇人凌乱的长发:“汉女?胡女?”“我是汉人。”斥侯点点头,又看向不远处的胡骑,“那怎么和胡人在一起?”妇人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我大父是被朝廷迁到居延泽屯垦的人家,后来朝廷大军撤走了。”“我们没有办法回祖籍,只能遗落在居延泽,成了遗民……”边疆之地成了胡地,汉家遗民能怎么办?如今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话,已经是心怀汉家地了。“不过我的孩子是汉家子,真的,我给他取了一个汉家的名字……”妇人抬起头,脸上满是乞求之色,“求求你!让我们过去吧,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到哪去?这里已经是大汉凉州刺史府的地界,一切都要听从刺史府的安排。”“冯君侯早就知道有人要从弱水南下,所以早早派了我们在这里守着。”斥侯遥指那些胡骑,“为什么他们还不下马?”听到斥侯正式承认是冯郎君麾下,妇人大喜而泣,连忙对着那些人喊了起来。冯郎君的名声很好用。胡骑听了,终于开始迟疑地开始下马。“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守着。剩下的,跟我把他们带回军中。”这些斥侯,有胡有汉,但领头的是个汉人。他吩咐了一番,然后带着这些南下的人,向后方的营地而去。有了这些人带过来的消息,居延泽的情况很快就清晰起来。去年冬日里,北边大漠比凉州的白灾还要严重得多。刚一开春,大漠的许多部族就开始南迁到居延泽。居延泽因为水草丰茂,土地肥沃,所以原本在这里生活的汉胡,日子还能过得去。如今大批河西鲜卑的涌入,一开始就造成了摩擦。再后来,直接就是部族之间的掠夺。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更别说是把劫掠刻在骨子里的胡人。居延泽最后变成了屠宰场。屠牛羊,也宰活人。这个妇人嫁给了一个小部族的头目,在居延泽的这场混乱中,根本没有存活下来的资格。所以只能是顺着弱水一路南下。即便是这样,那些从大漠跟过来的胡人仍不愿意放过他们。了解到居延泽的情况后,刘浑与秃发阗立面面相视。所谓的居延泽胡人异动的真实情况,原来是这样?“他们肯定还是要南下的,居延泽那点东西,没办法养他们一年。”刘浑缓缓地说道,“现在的关键是,他们南下想要做什么?”如果是投靠,那一切好说。如果是死性不改,那就改一套说法。但不管如何,军中加紧防备,那是必须的。鲜卑胡人来得很快,比刘浑预料中的还要快。两日后,大批胡骑就出现营地前方不远处。胡人还派了使者到军中,告知刘浑,他们想要进入凉州,前去依附冯郎君,希望大军让开道路,给予放行。“自从跟随君侯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胡人敢这么说话的了。”刘浑气得笑了“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也是和他们一样,只是比他们提前进入凉州的胡人?”此次前来防备西部鲜卑南下的,虽说有刺史府的新营,但秃发部精骑是主力,同是鲜卑人出身。再说了,凉州以前的各方势力,军中本就是汉胡混杂。所以对方误会新营是秃发部的依附也正常。而且对方的语气也并不如刘浑所说的那样不堪。但事情是比较出来的。这些年来,从南乡到陇右,再到凉州,哪个胡人部族敢这么对冯君侯麾下这么说话?更别说刘浑本就是以汉家度辽将军后代自居,当上了大汉归义侯,更是泽雨轩 zeyuxuan.cc